冲出暗河出口的刹那,刺目的天光让苏澈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身处一道陡峭的悬崖底部,身后是轰鸣的瀑布,前方则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茂密原始丛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木灵之气与淡淡的妖雾。
这里已是青阳宗势力范围的边缘,再往东,便是名为“万莽荒林”的广袤地带,其中宗门林立,势力错综复杂,更有无数妖兽盘踞,是真正的法外之地。
苏澈没有立刻深入丛林,而是按照听风阁玉简的指示,沿着一条几不可辨的小径,向东北方向行进了半日。途中,他凭借强大的神识和无踪阵盘的警示,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妖兽巢穴。
傍晚时分,一片建立在几棵巨大无比的千年古树树冠之上的奇特墟市,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流云墟。
这是万莽荒林边缘地带一个颇具规模的散修聚集点。墟市依托着几棵名为“撑天木”的巨树搭建,以粗大的藤蔓和木制廊桥连接,房屋如同鸟巢般点缀在枝桠之间,云雾缭绕,宛如空中楼阁。这里规矩松散,只由几位实力强大的金丹散修共同维持基本秩序,是逃亡者和冒险者的乐园。
缴纳了五块下品灵石的入墟费,苏澈踏上了那摇摇晃晃却异常坚韧的藤蔓吊桥,走进了流云墟。
墟市内比想象中要热闹许多。街道(如果那些架设在粗大树枝上的木板路能算街道的话)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售卖着灵草、矿石、妖兽材料、符箓、法器,甚至一些来路不明、气息诡异的物件。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修士装扮各异,气息驳杂,眼神中大多带着警惕与野性。
苏澈收敛气息,将修为维持在筑基六层左右,混在人群中,看似随意地逛着。他需要先了解这里的情况,找到一个暂时的落脚点,并打探一下外界的风声,尤其是关于青阳宗缉杀令的传播程度。
他走进一家挂着“百事通”招牌,兼营杂货和信息咨询的小店。店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干瘦老者,修为在筑基中期。
“客官需要点什么?本店货品齐全,消息灵通,价格公道。”老者笑眯眯地迎上来。
苏澈取出几块得自黑风匪修的、不算太扎眼的矿石放在柜台上:“估个价,顺便问问,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初来乍到,想听听风声。”
老者熟练地检查着矿石,口中不停:“新鲜事?那可多了去了!东边三百里的黑水潭,前几日有异宝出世,引得几个筑基后期的高手大打出手,死了好几个。北面的狼牙寨和南边的青木帮为了争夺一条新发现的微型灵矿脉,正摩拳擦掌呢……”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流云墟周边的琐事,最后压低声音道:“不过要说最大的新闻,还得是隔壁青阳宗那边传来的。”
苏澈心中一动,面色不变:“哦?青阳宗?那边能有什么大事?”
“嘿,客官您还不知道吧?”老者来了精神,“青阳宗前阵子可是出了个‘叛徒’,据说勾结魔道,残害同门,被律法殿副殿主赵嵩大人亲自下了二级缉杀令!悬赏高得吓人!现在不少人都盯着呢,就想撞大运把那小子找出来。”
果然!缉杀令已经传到了这里!苏澈心中凛然,看来赵嵩是铁了心要将他置于死地,影响力已经开始向周边辐射。
“哦?竟有此事?那叛徒叫什么?长什么样?可别不小心撞上了。”苏澈故作好奇地问道。
“叫什么苏澈!画像和气息特征早就传开了,客官您看,我这还有一份拓印的影像。”老者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一张兽皮纸,上面正是苏澈的画像,虽然有些失真,但眉眼轮廓依稀可辨。
苏澈扫了一眼,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啧啧,看起来挺年轻,没想到如此狠毒。多谢掌柜告知,以后见到此人,定当小心。”
他交割了矿石,换了些灵石,又买了些疗伤和补充灵力的普通丹药,便离开了“百事通”。
走在喧闹的树冠街道上,苏澈能感觉到,暗中有几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似乎在对照着画像,但很快又移开了。他此刻的易容和收敛气息起到了作用,加上他刻意表现出来的筑基六层修为,与缉杀令上描述的筑基七层(信息滞后)且身怀异宝的形象有所出入,并未引起直接怀疑。
但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落脚点,并设法获取资源,提升实力。
他按照听风阁玉简中记载的一个隐秘联络方式,在墟市边缘一株较为偏僻的古树树洞处,留下了一个特殊的标记。这是听风阁外围线人的联络信号,用于发布或接收一些非核心的情报和任务。
做完这一切,他在墟市最底层、靠近树干根部、环境相对嘈杂混乱的区域,租用了一间简陋的树屋。这里租金低廉,人员流动大,不易引起注意。
盘坐在树屋中,苏澈布下预警禁制,开始清点自身的资源和规划下一步行动。
灵石经过多次消耗,所剩不多。丹药也需要补充。最重要的,是提升实力。
《太虚化龙篇》的炼体部分可以继续修炼,但需要大量的气血补充,最好能猎杀一些气血旺盛的妖兽,或者购买一些壮大气血的丹药。
混沌剑丸的温养和混沌指法的修炼不能停下,这需要水磨工夫和对道境的感悟。
当务之急,是获取资源!无论是通过猎妖、完成任务,还是其他方式。
同时,他需要更精确的情报,了解赵嵩的动向,以及青阳宗内部的反应。柳如霜传来的消息毕竟有限。
就在他沉思之际,怀中的无踪阵盘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独特的波动。这是他留下的那个联络标记被触动的反馈!
有人回应了!
苏澈眼神一凝,这么快?看来这流云墟的听风阁线人,效率不低。
他并未立刻前往,而是耐心等待了约莫一个时辰,直到夜色深沉,墟市喧嚣稍减,才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开树屋,向着留下标记的那处树洞潜去。
树洞内,空空如也,只有一枚不起眼的灰色玉简静静地躺在那里。
苏澈拿起玉简,神识沉入。
里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三日后,子时,墟外落鹰涧,携‘地火精粹’或等值之物,换你要的消息。”
落鹰涧?那是一处位于流云墟西北方向的险峻裂谷,常有飞行妖兽盘踞,人迹罕至。
地火精粹?这可是炼制高阶火属性法器的珍贵材料,价值不菲。看来,对方开价不低。
苏澈收起玉简,眼神闪烁。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
地火精粹……他虽然没有,但刚从地火脉出来不久,身上还残留着浓郁的地火气息,或许可以凭借《地元炼器术》和混沌之力,尝试提炼模拟?或者,用其他等值之物代替?
无论如何,这次会面,他必须去。
他抬头望向窗外,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在这危机四伏的流云墟,他这条潜龙,能否搅动风云,找到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