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跳跃的光芒在村民狰狞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他们手中粗糙的棍棒和柴刀反射着冰冷的杀意。杂货铺汉子——现在应该叫他村民头领——眼神凶狠,死死盯着丁逍遥和他身后那个刚刚开启的黑黢黢洞口,仿佛那里面藏着足以毁灭他们一切的恶魔。
“把东西交出来!封上这鬼洞!滚出张壁!” 头领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
丁逍遥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村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更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硬拼?对方人数占优,且熟悉地形,己方还有伤员需要顾及,胜算渺茫。解释?看对方这架势,根本不会听。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身后的洞口,那阴冷的风正源源不断涌出,仿佛巨兽的呼吸。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线索。
电光火石之间,丁逍遥做出了决断。
他猛地将刚刚按入凹槽、尚未完全固定的青铜碎片一把拔出!同时对着罗青衣等人大吼:“进洞!”
话音未落,他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石,用尽全力砸向村民头领的面门!并非为了伤敌,只为制造一瞬间的混乱!
头领下意识地偏头躲闪。
就在这刹那的空隙,丁逍遥转身,和反应极快的罗青衣一起,猛地将还在发愣的陆知简和公输铭推向了洞口!两人猝不及防,惊叫着跌入黑暗之中。
“拦住他们!” 村民头领怒吼,挥舞着柴刀冲了上来。
丁逍遥和罗青衣背靠着洞口,奋力抵挡着最先冲上来的几个村民。罗青衣身形灵动,避过劈来的柴刀,一脚踹在一人膝弯,同时手肘狠狠撞向另一人肋部,动作干净利落。丁逍遥则凭借一股狠劲,用捡来的粗树枝格开砸下的棍棒,震得虎口发麻。
但村民人数太多,更多的人从两侧围拢过来。
“走!” 罗青衣低喝一声,猛地将一把之前收集的、混合了刺激性药草的尘土撒向冲来的村民。
趁着对方视线受阻、咳嗽不止的瞬间,两人不再恋战,同时向后一跃,跳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洞口!
“砰!”
几乎在他们落入洞内的同时,头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一块巨大的、之前并未注意到的断龙石般的厚重石板,不知被何种机制触发,猛地从上方落下,严丝合缝地封死了洞口!将村民愤怒的吼叫和火光彻底隔绝在外!
洞内,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四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从洞穴深处吹来的、更加阴冷潮湿的风。
“咳咳……都没事吧?” 丁逍遥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回声。
“没……没事……” 陆知简惊魂未定地回答,公输铭则只是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呻吟。
罗青衣迅速点燃了一根随身携带的、用特殊药材浸泡过的应急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了咫尺的黑暗,映照出众人苍白惊惶的脸。他们正站在一条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狭窄甬道里,脚下是湿滑的、布满青苔的石阶,向下延伸,没入前方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陈腐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味道。
“我们……我们这是在哪?” 公输铭声音发颤,紧紧抓着陆知简的胳膊。
“古堡地下。” 丁逍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来,这不仅仅是条密道。”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铜碎片,它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热,但震动感已经消失,仿佛完成了指引入口的使命。
“萧大哥和云姑娘他们还在上面!” 陆知简突然想起,脸色煞白。
丁逍遥眉头紧锁:“外面村民的目标是我们和这个洞口,他们找不到人,应该不会为难伤员。当务之急,是我们自己先活下去,找到出路。”
他的话有理,但担忧的阴影依旧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四人借助火折子的微光,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阶向下走去。石阶陡峭,湿滑异常,两旁是粗糙开凿的岩壁,触手冰凉。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石阶到了尽头,连接上一条相对平坦的、人工修葺的甬道。甬道比之前宽阔了些,可容三人并行,地面和墙壁都用规整的青砖垒砌,只是年代久远,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看这些砖石的工艺和风格,至少是隋唐时期的。” 陆知简一边走,一边借助火光观察,“这地下工程的规模,恐怕不小。”
然而,没走多远,走在最前面的丁逍遥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
“怎么了?” 罗青衣警惕地问道。
丁逍遥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用火折子仔细照着地面,又看了看两侧的墙壁。他伸出手,在墙壁某块青砖的缝隙处摸了摸,指尖沾上了一些极其细微的、新鲜的石屑。
“这墙……刚才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确定,“我记得刚才路过时,这边墙上有一道比较深的裂纹,现在……好像没了?”
“会不会是记错了?这里光线太暗。” 公输铭小声道。
丁逍遥摇了摇头,他的方向感和记忆力一向很好,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环境下。他站起身,继续前行,但更加留意周围的细节。
又走了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十字岔路口。三条通道看起来一模一样,都是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处。
“走哪边?” 陆知简看向丁逍遥。
丁逍遥凝神感应了一下怀中的碎片,没有任何反应。他沉吟片刻,选择了中间那条看起来最“正常”的通道。
进入这条通道后,起初并无异样。但走了不到百米,丁逍遥再次猛地停下!
这一次,连陆知简和公输铭都察觉到了不对!
他们身后的来路……不见了!
原本应该是十字路口的地方,此刻变成了一面完整的、布满青苔的砖墙!仿佛他们刚刚是从这面墙里穿出来的一样!
“鬼……鬼打墙?!” 公输铭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
“不是鬼打墙。” 罗青衣眼神冰冷,她走到那面突然出现的墙前,用手仔细敲打抚摸,“是墙……真的移动了。”
她指向墙壁与地面、穹顶接缝处一些几乎难以察觉的、新鲜的摩擦痕迹。“这整个地下迷宫……墙壁是会动的!”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紧接着,一阵低沉的、仿佛巨石在轨道上滑行的“隆隆”声,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声音沉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
“快离开这里!” 丁逍遥心头警铃大作,立刻带头向前冲去。
然而,已经晚了!
他们刚刚跑出不到十米,前方原本笔直的通道,右侧的墙壁竟然如同舞台布景般,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动,封堵住了大半去路,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而左侧的墙壁,则缓缓向外凸出,逼迫他们不得不侧身挤过那个缝隙!
更可怕的是,身后的隆隆声越来越近!回头望去,只见他们来时的通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窄!两侧的墙壁如同活物般向内合拢!
这根本不是迷宫,这是一个巨大的、时刻都在变化的活体机关!
“跑!向前跑!” 丁逍遥嘶声大吼,用肩膀顶开前面因凸出墙壁而形成的障碍,奋力向前。
四人在这突然“活”过来的通道内夺命狂奔。墙壁时而在前方形成死路,逼迫他们转向;时而在身后猛然合拢,几乎将他们碾成肉泥;时而脚下的地面突然倾斜,让他们踉跄跌倒。那低沉的“隆隆”声如同催命符,时刻回荡在耳边,提醒着他们稍慢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黑暗、狭窄、不断变化的通道,疯狂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和精神。公输铭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全靠陆知简拉扯着才没有掉队。罗青衣和丁逍遥则凭借过人的反应和身手,一次次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到生路。
不知奔逃了多久,就在公输铭几乎要脱力晕厥时,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石室。四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身后的通道,在他们冲入石室的瞬间,被彻底合拢的墙壁封死,只留下沉闷的撞击声在石室内回荡。
暂时安全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匀气,石室另一侧,一阵奇异的、仿佛无数细小机括在同时运作的“咔哒”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了过来。
伴随着这声音,几个僵硬而高大的黑影,从石室对面的黑暗通道中,迈着沉重的、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