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熬的两个月终于快要过去了。
这日,欣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掰着手指头算着离立春还有多少日子,心里盼着天气能早点暖和起来。
这时她听见在廊下打扫的两个婆子在低声闲聊着什么。
李婆婆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啧啧称奇:“要说咱们这小世子和郡主,身子骨可真是顶好的!我来这儿也快两月了,就没见他们咳嗽过一声,连个鼻涕疙瘩都没有。这朔风城的冬天,多少大人都扛不住病倒,两个孩子竟这般硬朗!”
王婆婆也附和道:“可不是嘛!还有啊,你发觉没?咱们这宅子里,炭火盆子烧得也不算特别旺,可比我在别家干活时暖和多了!外面那风跟刀子似的,一进这屋,就跟隔了一层似的,寒气都透不进来多少。真是奇了!”
“许是王爷找人修缮的时候,用了什么好法子?或者……是咱们王爷、王妃福泽深厚,有神仙护佑着?”李婆婆压低声音猜测道。
欣蕊听着她们的议论,心里也暗暗纳闷,屋子里的炭火也确实如婆子所说不算铺张,可这屋里就是比别处暖和,两个孩子也确实健康,甚至自出生以来就没个什么头疼脑热的。
她想不明白缘由,最后也只能像婆子们一样,将这一切归结为:定是王爷和王妃心善,感动了上天,有神仙在暗中保佑着我们呢!
她双手合十,对着窗外拜了拜,心中对章涟衣的敬仰又深了一层。
朔风城的春天来得迟,冰雪初融,空气中还带着料峭寒意。
这日,章涟衣收到了京城申兰徽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密信,她与周慕瑾在书房一同展信细看。
申兰徽在信中写道,她姐姐申才人冒险从宫中递出消息,经过巫蛊一事后,深感贵妃势大难敌,为求自保,已暗中投靠了皇后娘娘。
信中详细分析了宫中现状:皇后娘娘虽育有嫡子,但自身年长色衰,早已失却帝心,加之嫡子资质平庸,不甚聪颖,并不得皇上看重,母子二人在宫中地位颇为尴尬。
而贵妃虽无所出,但正值盛宠,年轻貌美,深得圣心,其兄长更是当朝宰相,权倾朝野,门生故旧遍布朝堂,风头一时无两。
申才人选择投靠势弱的皇后,实属无奈,亦是看中皇后正宫名分和嫡子这块招牌,希望能借此在贵妃的压迫下求得一线生机。
信末,申兰徽忧心忡忡地表示,贵妃及其兄长权势日盛,恐对远在北疆的九王府更为不利,请王爷王妃务必小心。
周慕瑾看完信,冷哼一声:“皇后无宠,皇子愚钝,贵妃外戚势大……皇兄这后宫前朝,倒是热闹得很。”
章涟衣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缓缓燃成灰烬,轻声道:“如此一来,我们在宫中,也算多了一条隐约的线。只是贵妃一党……确实是个心腹大患。”
开春的暖意尚未完全驱散朔风城的寒气,录事参军赵康便步履匆匆地前来拜见周慕瑾,脸上带着忧色:“将军,眼看着河开雁来,那些饿了一冬天的部落们怕是又要按捺不住,出来抢掠了,咱们得早做准备啊!”
周慕瑾深知此事关乎边境安危,当即让赵康引路,亲自去巡视武库和检阅军队。
武库大门吱呀打开,一股铁锈和霉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存放的刀枪多有卷刃,弓弦松弛,甲胄更是锈迹斑斑,残破不堪,能用的十不足三。
再到校场,只见兵卒稀稀拉拉地列队,大多面黄肌瘦,精神萎靡,操练起来有气无力,动作参差不齐,毫无锐气可言。
周慕瑾他当即下令,从明日起全军加强操练,重整军纪,并要重新编排布防。
命令一下,军中非但没有振奋之色,反而隐隐传来抱怨之声。
几个胆子大些的老兵甚至直接嚷了出来:
“将军!不是俺们不肯练啊!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力气挥刀射箭?”
“就是!去年的军饷到现在还没发下来,家里老娘孩子都等着米下锅呢!”
“俺们本就是被强拉来充数的,饭都吃不饱,还打什么仗?”
周慕瑾目光锐利地扫过群情激愤的兵卒,最终落在身旁一脸苦相的赵康身上:“赵参军,军饷拖欠,是怎么回事?”
赵康无奈地拱手,压低声音:“将军明鉴,下官已经往州府、兵部催了无数次公文了,可……可朝廷那边总是以各种理由拖延。库房里早就空了,下官……下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周慕瑾沉默了片刻,他明白了,皇帝将他扔到这朔风城,不仅仅是调虎离山,更是给了他一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
缺饷、少粮、兵疲、器敝,内忧外患交织在一起。
想要守住这边关,第一步,不是操练,而是要先让这些士兵能吃上饭。
他看着台下那些眼中带着愤懑的士兵,知道若不能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任何宏图大计都是空谈。
这北疆的第一道难关,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