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风平浪静”的航行和“虚惊一场”的兽群事件,青云宗的飞舟终于抵达了本次天南论道大会的举办地——天南城。
飞舟缓缓降低高度,宏伟巨城的轮廓逐渐清晰。高达百丈的城墙由玄黑巨石垒砌,其上符文闪烁,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与威严。城内殿宇楼阁鳞次栉比,飞檐斗拱,气派非凡。无数道各色流光在城市上空穿梭往来,那是其他宗门的飞舟或御器而行的修士,彰显着此地的繁华与鼎盛。
一股混杂着灵气、丹药、符箓以及无数修士气息的喧嚣热浪扑面而来。
飞舟上的弟子们纷纷挤到舷窗边,发出阵阵惊叹。
“哇!那就是天南城!好大!”
“快看!那是金虹宗的‘流火飞舟’!真霸气!”
“还有碧水阁的‘水云辇’!据说能日行万里!”
就连一向沉稳的金丹长老,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感慨。天南城,每次来都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唯有林小满,依旧缩在船尾的角落,透过缝隙偷偷往外瞄了一眼,就被那宏大的景象和密集的人流吓得缩了回来。
“好…好多人…”
“那些飞舟看起来好厉害…”
“感觉随便一个人都能捏死我…”
他抱着膝盖,更加坚定了“绝不惹事、苟到底”的决心。
飞舟按照指引,降落在城外专设的巨大停泊广场上。此刻广场上已是舟来舟往,热闹非凡。穿着各色宗门服饰的修士随处可见,气息强弱不一,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股自信甚至傲气。
青云宗的青木飞舟在这里,显得颇为朴素,甚至有些寒酸。
一下飞舟,立刻有一名穿着天南城执事服饰、面容精干、眼神中带着些许倨傲的中年修士迎了上来。他手里拿着名册和玉简,目光在青云宗众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林小满那身显眼的杂役服上停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来者何人?报上宗门名号。”执事的声音公事公办,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金丹长老上前一步,拱手道:“青云宗,带队长老赵明,携门下弟子前来赴会。”
“青云宗?”执事翻了翻手中的名册,嘴角撇了一下,似乎费了点劲才找到名字,语气更加淡漠,“嗯,找到了。跟我来吧,安排你们的住处。”
他转身在前面带路,步伐很快,丝毫没有等候的意思。金丹长老示意弟子们跟上。
一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广场,进入城内。城内更是繁华,街道宽阔,店铺林立,售卖各种法器、丹药、灵材的商铺琳琅满目,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弟子们看得眼花缭乱,兴奋不已。
林小满则低着头,紧紧跟着队伍,生怕走丢。周围的喧嚣和一道道扫过的强大气息让他头皮发麻。
那执事带着他们七拐八绕,并未走向城中心那些明显灵气更浓郁、建筑更宏伟的区域,反而是越走越偏僻,周围的建筑也逐渐变得低矮陈旧起来。
最终,他们在一条僻静小巷的尽头停了下来。面前是一个看起来年久失修的小院,门楣上的漆皮都已剥落,牌匾歪斜,字迹模糊。院墙斑驳,爬满了青苔。
执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铺着青石板的院落,以及几间看起来十分简陋、甚至有些潮湿的房间。
“就这儿了。”执事用下巴点了点院内,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你们青云宗往年成绩也就那样,这‘听竹院’虽然旧了点,但也清静,够你们住了。大会期间规矩都懂吧?没事别乱跑,惹了麻烦没人给你们兜着。”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几个精英弟子脸上顿时露出愤愤不平之色,却被金丹长老用眼神制止了。
林小满站在队伍最后,探头看了看这个小院。青石板缝隙里长着杂草,屋檐下挂着蛛网,房间窗户纸都有些破损…
不知怎的,这破旧的模样,反而让他想起自己在青云宗后山的那间小木屋,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亲切感。
和外面那些宏伟华丽、让他感到窒息和害怕的宫殿楼阁相比,这里虽然破,但至少…没人注意,不起眼。
他下意识地,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像是在安慰自己:
“这地方…其实挺好…”
“清静…”
“没人打扰…适合躲…啊不是,适合休息…”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含在喉咙里,在这僻静的小巷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那执事闻言,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嗤笑一声:“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然而,他话音未落——
“哦?清静?无人打扰?呵呵,道友真是好眼光啊!”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从巷口传来,打断了执事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玄云宗长老服饰、面容红润、气息渊深的老者,正缓步走来。玄云宗乃是天南域有数的一流大宗,实力远非青云宗可比。
那执事一见来人,脸上的倨傲瞬间消失,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上去:“哎呦!是玄云宗刘长老!您老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是住处有什么不满意?晚辈立刻…”
刘长老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了青云宗众人身上,尤其是在低头缩脑的林小满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刚才恰好路过巷口,将那一幕尽收眼底。尤其是林小满那句“清静,没人打扰”,以及那身“返璞归真”到了极致的杂役服,还有青云宗众人(在他看来)面对怠慢时那“淡然处之”的态度…
再加上他玄云宗与天衍圣地关系匪浅,他隐约从圣地老友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青云宗“水深”、“有位奇特存在”的模糊提醒…
刹那间,刘长老心中已然“明了”!
这哪里是寒酸?这分明是低调!是大隐于市!是真正高人才有的心境!
这破旧小院,定然是青云宗这位“高人”自己选中的!是为了避开喧嚣,静心潜修!这青云宗,果然如老友所说,深不可测!
那执事有眼无珠,竟然如此怠慢,险些让自己也跟着得罪人!
刘长老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露出赞叹的笑容,对着金丹长老赵明(他自动认为是带队者)拱了拱手:“赵长老,别来无恙啊?贵宗道友真是好雅致,一眼便相中这‘大隐之所’,佩服,佩服!”
赵明长老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一愣,连忙回礼:“刘长老过誉了,我们只是…”
不等他说完,刘长老猛地转过头,脸色一沉,对着那已经傻眼的执事厉声呵斥道:“你这蠢材!有眼无珠的东西!此乃大隐于市的雅处!岂是你能随意安置的?青云宗的道友乃是本届大会贵客,岂能居于此地?立刻!马上!给青云宗的道友换到内城‘静心苑’最好的甲字院落!若是再有怠慢,老夫定不轻饶!”
那执事被骂得狗血淋头,彻底懵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看刘长老,又看看“朴实无华”的青云宗众人,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像杂役的小子,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大隐于市?雅处?贵客?静心苑甲字院?!那可是连玄云宗自己都住的最顶级的贵宾院落之一啊!
但他哪里敢质疑刘长老的决定,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晚辈愚钝!晚辈这就去办!这就去办!”说完,连滚带爬地跑去安排了。
刘长老这才又换上一副和煦笑容,对赵明道:“赵长老,门下人不懂事,莫要见怪。静心苑环境清幽,灵气充沛,正合贵宗道友心意。大会期间,若有所需,尽管开口。”
赵明长老和一众弟子此刻才反应过来,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是沾了“林师弟”的光,连忙纷纷道谢。
林小满躲在最后面,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那个很凶的执事被一个更厉害的老头骂跑了,然后他们好像就不用住这个破院子了?要换地方?
他心里还有点小失落,其实他觉得这破院子挺好的…
很快,在那执事点头哈腰的引导下,青云宗众人被带到了内城一片被精心阵法守护的区域。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最终,他们入住了一处名为“静心苑”的独立院落群中最顶级的那一套——甲字院。
院落宽敞明亮,房间精致典雅,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甚至配有专门的聚灵阵和防护阵。
弟子们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得目瞪口呆,兴奋不已。
金丹长老赵明也是心中感慨万千,对那位刘长老和“林师弟”的关系百思不得其解。
林小满站在奢华无比的院子里,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和雕梁画栋,非但没有开心,反而小脸皱成了一团,心里充满了不安和肉痛。
他拉了拉旁边一位师兄的衣袖,小声地、担忧地问道:
“师…师兄…”
“这院子…”
“得花多少灵石一晚啊?”
“宗门今年的经费…”
“还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