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悦容坊的雕花门槛，苏月已将张砚之送来的芦荟汁倒进了琉璃碗中。透明的汁液泛着淡淡的草木香，混着提前熬好的甘草水，在银锅中轻轻搅动时，竟泛起细碎的银光。
“姑娘，这芦荟凝露真能治脸上的红斑？”阿春捧着一叠刚裁好的蚕丝面巾，凑到灶台边探头看。昨日张砚之说今日要带小妹来，那姑娘年纪小，若是凝露效果不好，怕是要惹得客人不快。
苏月搅着银勺的手没停，指尖沾了点汁液尝了尝——甘草的微甘中和了芦荟的清苦，浓度也刚刚好。“放心，芦荟能消炎，甘草能舒缓，配在一起最适合敏感皮肤。”她刚说完，外间便传来阿福的通报：“姑娘，张公子和张小姐到了！”
掀帘进来的张砚之身边，跟着个穿鹅黄襦裙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脸颊两侧泛着淡淡的红斑，连耳垂都透着点红。见了苏月，少女怯生生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正是张砚之的小妹张灵薇。
“苏姑娘，劳你多费心。”张砚之按着妹妹的肩，轻声道，“灵薇前几日去郊外赏花，回来就成了这样，涂了药膏也不见好。”
苏月拉过张灵薇的手，指尖触到她的皮肤，竟带着点灼热感。“别怕，姐姐给你做了新凝露，涂了就不疼了。”她取过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倒出一点芦荟凝露在掌心，轻轻揉开后，敷在张灵薇的脸颊上。
凝露刚触到皮肤，张灵薇便轻“呀”了一声，随即又放松下来：“凉丝丝的，不疼了。”
苏月笑着帮她涂匀：“这凝露要早晚涂，别用热水洗脸，也别碰辛辣的吃食。过个三五日，红斑就会消了。”她又取过一块蚕丝面巾，“用这个擦脸，比帕子软，不会磨到皮肤。”
张灵薇接过面巾，小声道：“谢谢苏姐姐。”
张砚之看着妹妹舒展的眉头，松了口气：“多谢苏姑娘，改日我定要好好谢你。”
送走兄妹俩，阿春刚要收拾案上的瓷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仆妇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手里提着个空瓷瓶，正是方才苏月给张灵薇装凝露的瓶子。
“苏姑娘！不好了！”仆妇脸色发白，声音都在抖，“我家小姐涂了你的凝露，脸上更红了，还起了小疹子！我家夫人让我来问你，你这凝露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苏月心里一沉，接过空瓷瓶仔细看了看——瓶身干净，没有异样。“你别急，慢慢说。张小姐涂了凝露后，还碰过别的东西吗？有没有吃什么？”
“没有啊！”仆妇急得直跺脚，“小姐涂了凝露就回房了，只喝了杯茶，别的什么都没碰。我家夫人说了，若是小姐的脸好不了，定要拆了你这悦容坊！”
这话刚落，阿春吓得手里的瓷瓶差点掉在地上。苏月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芦荟和甘草都是温和的东西，怎么会让张灵薇的脸更红？她忽然想起什么，追问：“那杯茶是什么茶？是不是花茶？”
仆妇愣了愣：“好像是……是用后院种的金银花泡的茶。小姐说上火，每日都要喝。”
苏月心里咯噔一下——金银花性凉，虽能降火，却与芦荟的寒性相冲。张灵薇本就因花粉过敏起了红斑，体质偏敏，再同时用两种寒性的东西，皮肤自然会受刺激。
“你先回去，告诉张夫人，我这就过去看看。”苏月取过药箱，里面装着温和的玫瑰膏和新熬的蜂蜜水，“再让小姐别喝金银花茶了，我去了就有法子。”
仆妇半信半疑地走了，阿春急得快哭了：“姑娘，万一张夫人不相信怎么办？要是闹起来，咱们悦容坊的名声就毁了！”
“别怕，是我考虑不周，没问清小姐的日常饮食。”苏月拍了拍她的肩，“你看好店，我去去就回。”
赶到张府时，张夫人正抱着张灵薇坐在床边，见了苏月，脸色铁青：“你还敢来！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饶你！”
张灵薇躺在母亲怀里，脸颊红得更厉害了，眼睛却还望着苏月：“娘，苏姐姐不是故意的……”
苏月走到床边，柔声说：“夫人，灵薇小姐的脸会加重，是因为金银花茶与芦荟凝露的寒性相冲。您先让我看看，我有办法缓解。”
张夫人虽不信，却架不住女儿的眼神，只好松开手。苏月取出玫瑰膏，用银勺挑了一点，轻轻涂在张灵薇的脸颊上：“这玫瑰膏性温，能中和寒气，再让小姐喝杯蜂蜜水，补补气血，过两个时辰，红斑就会消些。”
她又倒出一杯蜂蜜水，递到张灵薇嘴边。张灵薇喝了一口，甜甜的味道让她眉眼舒展了些：“娘，不疼了，暖暖的。”
张夫人看着女儿的表情，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冷声道：“若是两个时辰后还不好，我……”
“夫人放心，若是不好，我任凭夫人处置。”苏月语气坚定，心里却有了主意——日后给客人推荐脂膏，定要问清她们的日常饮食和体质，不能再出这样的差错。
两个时辰后，张灵薇的脸颊果然不那么红了，小疹子也消了些。张夫人看着女儿好转的脸，终于松了口气，对苏月道：“是我错怪你了，方才语气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夫人也是担心小姐，我明白。”苏月笑着取出一个新的瓷瓶，“这是温和的玫瑰凝露，小姐日后用这个，再配上蚕丝面巾，慢慢养着，皮肤定会好起来。”
张夫人接过瓷瓶，愧疚道：“今日之事，是我莽撞了。日后我定会让府里的夫人小姐都来你这悦容坊，也算是给你赔个不是。”
离开张府时，夕阳正斜挂在天边，将街道染成了暖金色。苏月握着手里的药箱，心里却没放松——这次的波折，让她明白经营悦容坊不仅要靠好手艺，更要细心周到。她想起净颜小筑里的肤质辨识图，决定再添一张“饮食禁忌表”，把哪些肤质不能吃什么、不能用什么都写清楚，免得再出类似的事。
回到悦容坊时，阿春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见她回来，连忙跑过来：“姑娘，你没事吧？张府没为难你吧？”
“没事，都解决了。”苏月笑着走进后院，“阿春，明日咱们把‘饮食禁忌表’画出来，贴在净颜小筑里。另外，再准备些蜂蜜水，客人来的时候，让她们尝尝，也能补补气血。”
阿春点点头，看着苏月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管遇到什么事，自家姑娘总能想出办法，这样的悦容坊，定会越来越好。苏月看着案上的玫瑰膏，嘴角也忍不住上扬——波折就像脂膏里的杂质，只要细心过滤，终会熬出最纯净的美好，悦容坊如此，生活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