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
下方是疯狂溃逃、互相践踏的人群,是不断蔓延、吞噬生命的黄绿色毒雾,是刺耳的尖叫和绝望的哭喊。
而那个小小的、穿着睡衣、跌倒在冰冷地面上的身影,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他紧绷的神经最深处。
回去?
他的理智在尖叫,提醒他精神力几近枯竭,内伤未愈,下去就是送死!
提醒他好不容易才从腾龙科技的追杀中捡回一条命,提醒他“不争”的真意是保全自身!
但那孩子的哭声,透过近百米的距离和巨大的噪音,却异常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像一只冰冷的小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淦!”
一声低吼从陈默喉咙里挤出,带着无尽的憋屈和豁出去的决绝。
去他妈的理智!
去他妈的自保!
老子读的是《道德经》,不是《乌龟养生经》!
这一刻,什么“不争”,什么“躺平”,都被他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他想起梁老的话——“无为不是不动,是‘不妄动’”。
那什么才是“应该动”的时候?
就是现在!
保护那个孩子,就是此刻的“大道”!
陈默眼神一厉,再无半分犹豫。他猛地转身,不是冲向楼梯口——那里早已被人流堵死——而是直接冲向天台另一侧。
那里堆放着一些住户废弃的杂物和几根晾衣绳。
他一把抓起一根最长最结实的尼龙绳,动作快得惊人,“知”字符文在极度疲惫中强行运转,瞬间计算出最佳的固定点和下滑路线。
“水”字符文同时激发,不是用来攻击,而是覆盖全身,形成一层极其微薄的无形缓冲层,并大幅降低空气阻力。
他将绳子一端死死拴在天台坚固的水塔基座上,另一端毫不犹豫地抛下楼。
然后,他甚至没有检查绳结是否牢固,双手抓住绳子,脚下一蹬天台边缘,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一道决绝的流星,朝着下方那片死亡区域——逆着重力,逆着人流,逆着求生的本能——纵身滑降而下!
呼——!
风声在耳边呼啸,混杂着下方越来越清晰的哭喊和咳嗽声。
七层楼的高度,在玩命的速度下转瞬即逝。
“不争”符文被他运转到极致,并非完全隐匿,而是极力降低自己在混乱背景下的“突兀感”,让那些疯狂逃窜的人潜意识里忽略他这个从天而降的“异物”。
即便如此,依旧有几个抬头惨叫的居民看到了他,惊恐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看到了幻觉。
陈默无视所有目光,眼中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小女孩。
落地前一刻,他双腿微曲,“水”字符文全力缓冲。
砰!
一声闷响,他重重砸在小女孩前方不到五米的地面上,震得地面微颤。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伤处剧痛,喉头一甜,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呃……”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缓冲的力道还是震得他五脏六腑如同移位。
“哇——!”
小女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天降”吓得哭声都顿了一下,随即哭得更大声了。
陈默顾不上疼痛,猛地抬头。
毒雾!
那黄绿色的死亡之雾,已经弥漫到小女孩身后不足三米的地方!
并且还在快速涌来!
空气中那股甜腻腥臭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
而周围,是依旧盲目奔逃、随时可能踩踏到孩子的人群!
千钧一发!
陈默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吓傻了的小女孩捞起,紧紧护在怀里。
“别怕!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因急切和伤势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女孩似乎被这声音里的某种东西安抚了,哭声小了些,真的紧紧闭上了眼睛,把小脸埋进他沾满灰尘的外卖服里。
救到人了!
但如何出去?
前后左右都是人,毒雾已经从侧后方包抄过来!
陈默额头青筋暴起,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般消耗。
“知”字符文超负荷运转,在他脑中疯狂构建周围的环境模型、人流走向、毒雾扩散速度和方向……寻找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有了!
左前方,一个卖早点的三轮车被慌乱的主人遗弃,斜斜地撞在墙角,恰好形成了一个狭窄的三角区域,暂时阻隔了侧面涌来的人流,而那附近的毒雾浓度似乎也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微风,或许是地势)稍低一些!
那是唯一的临时避难所!
“俭”字符文疯狂压榨着他最后一丝体力和精神力,支撑着他做出行动。
陈默抱紧孩子,猛地朝那个方向冲去。
他像一尾灵活的游鱼,在惊惶的人潮中艰难穿梭,利用“水”的感知预判着每一个缝隙,每一次推搡。
“让开!让开!”
他低吼着,用肩膀顶开一个差点撞到孩子的壮汉,自己却一个趔趄,伤处痛得他眼前发黑。
不能停!
毒雾已经舔舐到了他的脚后跟!
终于,他猛地扑到了那辆三轮车后面,将小女孩死死护在墙角和自己身体之间。
几乎就在同时,一股浓郁的黄绿色雾气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并将三轮车的另一侧彻底吞噬。
“咳!咳咳!”
尽管已经极力屏息,仍有少量刺鼻的气体吸入肺中,引得陈默一阵剧烈的咳嗽,每咳一下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
怀中的小女孩也害怕地咳嗽起来。
陈默咬紧牙关,脱下早已脏污的外卖外套,用里面稍干净的部分捂住小女孩的口鼻,虽然效果有限,但至少能过滤掉一些颗粒。
他蜷缩在这个临时形成的、不足半平方米的避难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外面疯狂的世界和不断涌动的毒雾,将怀里的孩子护得严严实实。
孩子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小小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外面是地狱般的景象和声音,但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陈默用他并不宽阔的后背,硬生生撑起了一小片暂时的安全。
他喘着粗气,感受着精神力和体力的飞速流逝,以及伤处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麻烦大了……他心里苦笑。
救是救下来了,可怎么带着一个孩子,从这片还在不断恶化的毒雾区冲出去?
而更让他心沉的是,透过三轮车的缝隙,他看到远处那口仍在喷涌毒气的窨井附近,似乎倒着好几个人影,一动不动……
危机,远未结束。
他的“知”字符文传来更深的警示:
这弥漫的毒雾,似乎还在发生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变化,变得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