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两刻钟的时间,己忢便已调整好自身状态,按照功法的描述,开始晋升出窍期。
无论正魔,绝大部分功法从元婴期晋升至出窍期的过程都大致相同,可概括为为元婴觉醒、神识蜕变、虚实交融、天门洞开、元神出窍这五个阶段,《红尘历心诀》也是如此。
第一阶段,元婴觉醒。
即通过“虚养命胎”之法,使元婴在紫府中逐渐凝实。此过程即为元婴期的全过程,被称为“三年育婴”,期间元婴吸纳天地灵气,周身流转五色霞光,直至“形神完备,灵性自显”,方可视为成熟。此时的元婴“静则如渊,动则如霆”,已具备离体基础。元婴期大圆满的己忢,自然早已达到这个标准。
第二阶段,神识蜕变。
即以“内观定照”为根本,将自身视为天地,将元婴视为真我,通过天地灵气淬炼神识,将神识从肉体剥离,突破肉身桎梏,融入元婴。
第三阶段,虚实交融。
将元婴与魂魄深度融合,形成元神雏形。此过程需“阴阳调和,水火既济”,使元神兼具刚柔之性,达到“阴阳二神心性相同”的境界,初步具备离体强度。至此,才算真正开始修行真我。
第四阶段,天门洞开。
晋升者将陷入欲念、色念和无色念的三重幻境考验,欲境考较定力,即财色权名。色境考较无为,即临危不乱。无色境考较智慧,即坚守本心。这三重考验需“道心澄明,不染尘埃”,方能破开天门阻隔,为此次晋升最难。特别是对于己忢这种吸收了太多情绪的有情道修士,幻境更加真实诡谲,也更加直指内心。
正因如此,石桥真人布下的情绪拱桥,便如同针对这三重考验而设的“复习试卷”,通过让己忢在对立情绪中做到自平衡,尽可能地降低其晋升的难度。
第五阶段,元神出窍。
当完成以上四个步骤后,元神通体透明,闪烁金光,与肉身间有银丝相连,元神从“肉身束缚”迈向“灵魂自由”,即可出窍。
至此,修士正式踏入出窍期,初步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此时,其神识可覆盖数千里,元神能翱翔天地、瞬息千里、穿墙过壁。
当然,前两者行为鲜有人真敢这么做,毕竟苍胜神州超过出窍期的修士不计其数,而元神极为脆弱,很容易被他人设困,甚至一巴掌拍死。
有过晋升出窍期经验的己忢,对于前三个步骤自然是驾轻就熟,毫无难度可言,很轻松地便完成了。
然而,在第四个步骤中,即便己忢在情绪拱桥上表现优异,却依旧遭遇了极大的困难。
首先必须提及的是,进阶所产生的幻境源自天道,与情玄观中的模拟幻境相比,其层次不知高出了多少。
在三重幻境考验中,忘却过往不过是最基础的体现,更为可怕的是,三重幻境会让人不自觉地相信幻境中的一切。
这种情况下,能依靠的唯有“真我”,唯有心中最基础、最真实的想法和信念。绝非开始前喊几句“这都是假的”“我要坚守本心”这种口号就能蒙混过关,因为那既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天道。
在第一幻,欲境中,己忢通过的很快。
无论是天材地宝的诱惑,红粉骷髅的魅惑,还是弟子亿万的追捧,亦或是千夫所指的指责。
任凭他人如何言语,情形如何变幻,面对这些财色权名,他的情绪始终淡然如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将这一切视作过眼烟云,自始至终甚至都只是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分毫。
但当进入第二幻色境时,却出现了大变故,施闲都没有料想到的大变故。
色境初临,己忢便面临强敌围攻。然而,多年与魔修对阵的丰富经验和心态,让他能够冷静应对,迅速选取了最佳的抵抗策略。最终,虽因实力悬殊不敌敌人,但也与多名敌人拼了个同归于尽,顺利通过了这一关。
色境变幻,此时的己忢已然成为天仙,开始尝试双修有情道与无情道功法。
这一过程惊险万分,但胜算却并非没有,而是成败之间五五开。
但关关难过关关过,己忢一路高歌猛进,就在即将成功之时,却突发异变,功败垂成。
意识消散之际,己忢虽憾,但却无悔无惊,无恐无惧,喃喃自语道:“我已尽力,死则死矣,疯则疯矣,我问心无愧。”坦然接受了失败的后果,此关也顺利通过。
色境再变,依旧是双修有情道与无情道功法,过程与前一关相差无几,但功法双修的主体,却换成了施闲。
与此前不同的是,当双修再次功败垂成之际,己忢崩溃了,而且是彻底崩溃了。
他明白自己为了好友,却害了师父。
无数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将他包裹,在强烈的情绪冲击下,他失去了思考能力,脑袋中只剩下了极度的自责和恐惧。
而也正在此时,他此前反复踏及的情绪拱桥在他的元神之后悄然出现,虽然虚幻,但却实实在在地发挥了作用。
一股与自责和恐惧对立的等量情绪在他的心底浮现,两种情绪的互相冲击下,让己忢对眼前的一切产生怀疑,但他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却又不敢相信这是假的。
由于己忢下不了决断,在不断的挣扎和拉扯的过程中,色境的负面作用如同一把把剐刃,不断侵蚀着己忢的心智。“真我”虽在奋力对抗,但却显得十分艰难。
护法的石桥真人脸色瞬间一变,敏锐地感知到了己忢的变化。他迅速施展术法、引动阵法,不断刺激己忢的“真我”,并向其提供能量,心中疑惑:“此前一切还顺利得不像话,怎么突然如此?”
己忢的真我在石桥真人的刺激下,暗示引导己忢做出正确选择的力量越来越强。己忢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理智开始重新占据上风。
他不断思考着眼前困局的解决办法,并一次次地作出尝试。然而,一次次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而己忢的理智,也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被不断消磨着,因为这个失败,他根本无法承受。
殿宇内,石桥真人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他甚至拿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全力增强着术法和阵法的力量。
拉扯,再一次形成。
但这一次的拉扯,却不再仅仅是己忢自身的力量,还有石桥真人的力量,在辅助其抗衡。
或许是外界干涉的时间过长,引发了天道的不满和调整。又或许是这种特殊的状态,本身就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区区一个元婴期晋升出窍期的幻境,竟然引来了域外心魔。
域外心魔的到来,让一直表现沉稳的石桥真人在今天第一次失态。
脸色狂变之下,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心魔入体,只能急忙吞服丹药,全力运转功法,并立即拿出通讯法器,向天罗宗发出求援信号。
一个堂堂天仙境的有情道修士,在护佑一个区区元婴期有情道修士晋升出窍期时,居然到了需要求援的地步。
还好石桥真人作为一名渡过多次心劫的有情道修士,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并不太看重面子,也十分清楚不能羞耻于求救的这种浅显道理。
所以他早就在他的字典里,把“不好意思”这种情绪给划掉了。
况且,护法失败,远比求援更没面子。
己忢色境内的情况,却因心魔的到来,再次发生变化。
坐在石台上的“施闲”因濒临失败,变得半疯半癫,开始细数己忢的过往,并责备己忢不念惜养育之恩,擅自做主,害了自己。
而这一声声咒骂,也成了压垮狐狸的最后一根稻草。
己忢又一次彻底崩溃了,整个情况开始急转直下。
他跪在那里,毫无理智而言,只是不断地哭泣、磕头,以及道歉,脑子里除了懊悔,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想法。
要知道,此前的施闲一直没有说话,因为色境考较的是临危不乱的能力。而目前这种攻心之言,明显已经脱离了临危不乱的范畴。
石桥真人此时已然手段尽施,黔驴技穷的他,甚至开始在心中祈祷,希望宗门的支援能够再快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