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秩序屏障如同一个巨大的、倒扣的碗,将破碎的方舟核心区域与外部混乱的虚空隔绝开来。屏障内,是劫后余生的短暂宁静,以及更加沉重压抑的氛围。“园丁”临走前的威胁言犹在耳,“观测者”的大军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
“星核”在中央缓缓脉动,散发着稳定而浩瀚的能量,维系着屏障的存在。但这能量并非无穷无尽,系统界面清晰地显示着屏障的稳定能耗以及“星核”能量的缓慢流失。按照这个速度,他们最多只有七十二小时。
七十二小时后,屏障消散,“观测者”的惩戒必将降临。
“银狐的‘方舟重启计划’是什么?”林风率先打破了沉默,看向那道模糊的黑影。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向。
黑影微微摇曳,处理过的声音再次响起:“Fox认为,这座‘方舟’残骸,并非完全死亡。它的核心引擎,那套名为‘星尘驱动’的系统,或许还有重启的可能。一旦重启,不仅能彻底修复并扩大秩序屏障,甚至可能获得短程维度跃迁的能力,离开这个‘试验场’。”
离开试验场?!
林风、“毒刺”,甚至连系统界面都微微闪烁了一下。这个提议太过惊人,也太过……诱人。
“但是,”黑影话锋一转,“‘星尘驱动’的核心控制单元在方舟深处,被最强大的防御机制和最危险的‘回声’聚合体守护。而且,重启需要巨量能源和特定的密钥序列,这些密钥序列分散在方舟的不同碎片中,甚至可能流落在外。”
“我们需要在七十二小时内,找到并重启‘星尘驱动’?”林风皱眉,这任务听起来比直面“园丁”还要困难。
“不完全是。”黑影否定,“Fox已经在着手收集密钥序列,并尝试破解防御机制。他需要你们做的,是两件事:第一,守住这里,确保‘星核’和屏障核心不被破坏,这是重启计划的能源基础和最终屏障的蓝图。第二,在最后时刻,利用‘星核’和你们手中的密钥碎片,配合Fox的行动,完成最后的激活。”
“他凭什么认为我们会相信他?又凭什么相信我们能守住这里?”“毒刺”嘶哑着开口,他倚靠在一块金属残骸上,伤势依旧严重。
“信任是奢侈品,我们都没有。”黑影的声音毫无波澜,“但生存是必需品。Fox提供了计划,也提供了初步的援助(比如我)。选择权在你们。是留在这里等待毁灭,还是抓住这根可能同样危险的救命稻草?”
屏障内再次陷入沉默。这是一个赌博,赌“银狐”的计划可行,赌他们能撑到那一刻,也赌“银狐”本人不是另一个陷阱。
【逻辑推演:计划成功率低于17.3%。风险极高。但坐以待毙成功率为0%。】系统给出了冰冷的计算。
【建议:在确保‘星核’核心安全前提下,有限度配合该计划。并制定独立应急方案。】
系统的分析很残酷,但也点明了现实——他们别无选择。
“我们接受。”林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但我们需要知道更具体的防御策略,以及‘银狐’的确切行动时间。”
“具体策略需要你们根据屏障特性自行制定。Fox会在能量屏障消散前最后一小时,发出行动信号。”黑影说完,身形开始逐渐变淡,“祝你们好运。记住,风暴即将来临。”
话音落下,黑影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屏障内,只剩下林风、系统(SYS-07)和重伤的“毒刺”。
三人(如果系统算一个的话)面面相觑,一种前途未卜的沉重感压在心头。
“先处理伤势,稳固屏障。”林风对“毒刺”说道,同时从系统空间(权限提升后,储物空间也变大了)里取出之前准备的医疗用品和高效营养剂扔给他。
“毒刺”默默接过,开始处理自己狰狞的伤口。他的动作依旧带着军人的干练,但眼神中少了几分之前的麻木,多了些复杂的思绪。
林风则走到屏障边缘,仔细观察着这层淡金色的光膜。它并非实体,却蕴含着强大的秩序力量,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他能感觉到,“星核”的能量正通过他与系统构筑的节点,源源不断地注入屏障。
【屏障状态:稳定。能量输出:平稳。预计持续时间:71小时58分。】
【检测到屏障外有微弱‘观测者’探测波动,已被屏蔽。】
系统实时汇报着情况。
“我们不可能一直被动防守。”林风在心中对系统说,“屏障范围有限,如果‘观测者’动用大范围空间武器或者更多的‘园丁’,我们撑不住。”
【同意。建议:利用屏障特性,构筑多层主动防御陷阱。利用‘回声之海’残留能量,设置信息迷雾。利用方舟残骸结构,建立纵深防御。】
系统迅速给出了专业的防御方案,其中甚至包含了一些“观星者”的古老防御技术。
“需要材料和能量。”
“材料,这艘方舟残骸就是最好的来源。”“毒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简单处理了伤口,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金属废墟,“能量……除了‘星核’,我们自身也需要恢复。”
林风点了点头。他看向自己身上那套早已破损不堪的工装,又摸了摸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是他的手机。
他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屏幕已经碎裂,但竟然还能亮起。无数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瞬间涌出,几乎卡死了系统。大部分来自外卖平台,充满了红色的警告、扣款通知和新的差评。最后一条订单信息,停留在他进入废弃工厂之前——那个失败的矿泉水订单。
平台的算法不会理解他刚才在生死边缘挣扎,不会理解他正在试图拯救这座城市甚至更广大的世界。它只会冰冷地计算他的超时、他的失联、他带来的“不良用户体验”。
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涌上心头。在外界,他依旧是一个即将被平台处罚、被生活压垮的失败外卖员。而在这里,他肩负着可能影响无数人命运的重担。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做出了一个让系统和“毒刺”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他点开了那个失败的矿泉水订单,找到了客户的虚拟联系方式,发送了一条道歉信息,并附上了一个小小的、由系统匿名转账的赔偿红包。金额不多,刚好是订单金额的两倍。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手机,看向系统和“毒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静。
“开始吧。”他说,“在我们成为‘观测者’的清除目标,或者‘银狐’的棋子之前,先把自己的篱笆扎牢。”
他走到一块巨大的、断裂的方舟装甲板前,调动起体内恢复了一些的幽能,覆盖在手掌上。密钥碎片微微发光,让他与这片残骸产生了一丝共鸣。
“首先,我们需要把这里,改造成一个能让‘园丁’和他可能带来的‘客人’们,好好‘享受’一番的……堡垒。”
他的手掌按在冰冷的金属上,眼中闪过一丝如同磐石般的光芒。
风暴将至,他已无路可退。但在那之前,他还要完成最后一次,属于外卖员林风的“配送”——将歉意和赔偿,送达那个或许正在抱怨的普通顾客手中。
这无关力量,无关超凡,仅仅是他作为一个“人”,在巨大命运漩涡中,所能坚守的最后的、微不足道的……秩序与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