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带着那方温润的“灵感画盘”离开了渡厄当铺,步伐比来时轻快了何止十倍。他几乎是跑回自己在城郊租下的画室,甚至来不及脱下外套,便迫不及待地将画盘置于画架旁的工作台上。
画盘静静地躺着,内部橙红色的光晕柔和地脉动,像一颗温暖的心脏。秦墨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幅折磨了他数月之久的未完成画作上——那是一片混沌的、灰暗的色块,原本构思的旷野与星空纠缠在一起,死气沉沉。
他尝试着拿起调色板,手指却依旧有些僵硬。然而,当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灵感画盘”时,一股奇异的暖流再次顺着视线汇入他的脑海。
堵塞的思绪如同被阳光照亮的冰河,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些困扰他的杂念——画廊老板的失望、同行的窃窃私语、自我否定的深渊——并未消失,却被一种更强大的、源自内心深处的创作冲动挤压到了角落。
色彩!他需要那种冲破灰暗的、极具生命力的色彩!
他几乎是扑到颜料堆前,挤出了大量以往不敢使用的明黄、钻蓝和翠绿。画笔在他手中变得前所未有的驯服和有力,不再是犹豫的涂抹,而是自信的挥洒、精准的点缀。
灰暗的混沌被撕裂,一片沐浴在奇异天光下的、充满动感与张力的旷野逐渐显现。星子不再是遥远的点缀,而是如同跳跃的音符,与大地上的生灵共鸣。他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脑海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出全新的构图细节和色彩搭配,仿佛有个无形的导师在指引他。
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夜又一天。
当苏曼第三天下午有些不放心地敲开画室门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画室里弥漫着浓重的松节油和颜料气味,地上散落着废稿,但秦墨站在画室中央,虽然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整个人却像被点燃了一般,散发着狂热而兴奋的光芒。而他身旁,立着一幅刚刚完成,甚至油彩还未完全干透的巨大画作。
那不再是之前那幅死气沉沉的作品,而是一幅充满了磅礴生命力与神秘美感的《星野狂想曲》。色彩的运用大胆而和谐,笔触奔放而精准,画面中蕴含的情感强烈到几乎要破框而出。
“这……这是你画的?”苏曼难以置信地绕着画作走了两圈。她是画廊老板,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幅画无论是技法还是意境,都远超秦墨之前的水平,甚至可以说完成了一次惊人的蜕变和飞跃!
“是!是它!是那个画盘!”秦墨激动得语无伦次,指着工作台上那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但依旧温润的“灵感画盘”,“苏曼姐,它太神奇了!它没有直接给我灵感,而是……而是帮我驱散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能听见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我感觉我突破了!我真的突破了!”
他紧紧握住苏曼的手,眼眶泛红:“谢谢你!谢谢林老板!这不仅是救了我的画,简直是救了我的命!”
苏曼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她安抚了秦墨几句,让他好好休息,并叮嘱他画盘能量有限,需谨慎使用,之后便带着几张画作的高清照片离开了。
渡厄当铺内,林清音正在聆听苏曼兴奋的汇报。
“你是没看到秦墨那小子激动的样子!”苏曼眉飞色舞,“那幅画我拍了照片,绝对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他已经联系了之前一直想签他的大画廊,对方看到照片后直接开了高价!清音,你这‘灵感画盘’简直神了!”
林清音看着苏曼手机上的画作照片,点了点头。效果在她的预料之中。“画盘的能量消耗如何?”
“秦墨说感觉光晕比最开始暗了一点,但还能用很久。”苏曼回道,随即压低声音,眼神发亮,“重点是,这事儿瞒不住啊!艺术圈就那么大,秦墨突破瓶颈、画出神作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好多人都打听他怎么回事呢!他也没瞒着,只说是得了一件能帮助专注的宝贝。已经有好几个他的画家朋友,还有两个搞设计的,托关系找到我这儿来了,都想问问你这里还有没有类似的‘好东西’?”
林清音微微蹙眉。她预见到“灵感画盘”会有效果,但没想到反响如此迅速和热烈。这意味着,渡厄当铺和她的能力,将通过苏曼和秦墨的圈子,以更快的速度进入某些人的视野。福兮祸所伏。
“类似的吉祥物可遇不可求,需要合适的‘材料’。”林清音解释道,“告诉他们,有机会会通知你,但不保证一定有。”
“明白!物以稀为贵嘛!”苏曼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事,“对了,秦墨这次赚了不少,付佣金特别大方。他还说,等他新画展筹备好了,一定要请你当座上宾。”
林清音对此不置可否。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几乎在苏曼话音落下的同时,当铺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谢九安。
他依旧是便装,但神色比之前几次更加严肃,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林顾问,苏小姐。”他朝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直接看向林清音,“有新的情况,需要跟你沟通。”
苏曼识趣地站起身:“你们聊正事,我先去忙了。”她朝林清音眨眨眼,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谢九安在柜台前坐下,将文件夹推到林清音面前。
“两件事。”他开门见山,“第一,凤凰山考古队所有昏迷成员已在昨天全部苏醒,经过检查,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在稳步恢复,没有留下后遗症。部门领导对你的能力给予了高度评价,委托费用已经全额拨付,应该很快会到账。”
林清音点了点头,这在意料之中。
“第二件事,”谢九安语气凝重了几分,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些资料,“我们处理玉璜之后,对墓葬进行了更彻底的勘探和能量扫描。在墓室下层一个隐蔽的殉葬坑里,发现了这个。”
照片上是一个破碎的陶罐,陶罐碎片中,散落着几枚锈迹斑斑、形状奇特的青铜铃铛,铃铛表面刻着与玉璜上类似的兽形纹路,但更加诡异。
“能量扫描显示,这些铃铛残留着与玉璜同源,但性质更加阴邪的能量波动。我们怀疑,那件玉璜是主镇物,而这些‘摄魂铃’,是辅助布设整个‘葬煞’阵法的副器。它们……少了一枚。”
林清音拿起照片仔细查看,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特写上,那里确实有一个明显的空缺,周围的碎片形状也显示原本应该放置着一枚铃铛。
“缺失的一枚,可能早在考古队之前,就已经流失在外。”谢九安沉声道,“我们追踪了所有可能接触过墓葬前期勘探和文献记录的人员,暂时没有发现。但这枚‘摄魂铃’很可能还存在于某处,并且,它可能依然具备某种……不为人知的能力。”
林清音放下照片,眼神微凝。一件源自汉代凶墓的邪器流落民间,这绝非小事。其上附着的煞气或许不如主璜强大,但更为隐蔽,更易侵蚀心志不坚或气场虚弱者。
“我明白了。”她看向谢九安,“你们希望我留意这枚铃铛?”
“是的。”谢九安点头,“一旦发现任何与之相关的异常事件或能量反应,希望你能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当然,这算作新的委托。”
“可以。”林清音应承下来。这不仅是委托,也关乎可能出现的危害。
谢九安离开后,当铺内重归寂静。
林清音走到窗边,看着窗外。
“灵感画盘”的成功,带来了名望与利益的涟漪;而一枚失落邪器的阴影,也悄然逼近。
渡厄当铺的传承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她肩头的云鹤,轻轻发出了一声悠长的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