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着山谷边缘的废弃营地。风在这里似乎也失去了声音,只有那来自“归墟之眼”的、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如同大地的心跳,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众人谨慎地靠近营地。帐篷被撕扯开巨大的口子,像是被什么猛兽利爪划过,里面的睡袋和生活用品散落一地,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几个装备箱被暴力撬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些符纸燃烧后的灰烬和破碎的器皿,散发出淡淡的硫磺与腥甜混合的异味。
“没有血迹,没有战斗痕迹。”谢九安仔细检查后,沉声道,“他们像是匆忙撤离,但又……不完全是。有些东西是被故意破坏的。”
墨渊走到那辆半陷在冰缝里的雪地摩托旁,蹲下身,指尖拂过引擎盖上几道深刻的、闪烁着微弱黑气的划痕,眼神冰冷:“是煞气残留,还有……空间撕裂的波动。他们在这里进行了某种仪式,或者……尝试开启什么,引发了反噬。”
林清音的目光则被营地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琉璃地面所吸引。那里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颜料,绘制着一个极其复杂诡异的法阵。法阵的核心并非任何已知的玄门符号,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小怨魂哀嚎构成的微型漩涡图案,与黑袍人和“暗影议会”的风格如出一辙。法阵的线条延伸到“归墟之眼”的方向,仿佛一条试图连接两者的污秽脐带。
而在法阵旁边,丢弃着几个空了的金属罐,上面贴着危险的生化标志,但里面残留的气息却并非化学毒素,而是一种能强烈腐蚀灵力和生命本源的暗影能量。
“他们在尝试污染‘归墟之眼’,或者……与里面的什么东西建立联系。”林清音感到一阵寒意。黑袍人背后的势力,所图之大,手段之狠毒,远超想象。
她怀中的令牌持续震颤着,散发出一种厌恶与警惕的情绪。她尝试将灵力注入令牌,令牌上的眼睛图案微微亮起,一道无形的、纯净的波动扫过那个邪恶法阵。法阵上的暗红颜料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黯淡、剥落,那个微型怨魂漩涡也发出一声尖细的哀鸣后溃散消失。
净化了法阵,但众人心头的阴霾并未散去。黑袍人显然在此地盘桓多日,进行了某种危险的尝试后匆匆离去,他们去了哪里?目的是否已经部分达成?
“看那里!”扎西突然指着营地后方,靠近冰崖的一处地方。那里堆砌着一些乱石,看似自然形成,但仔细看去,石块的摆放似乎有着某种规律。
众人走过去,墨渊挥手一道煞气拂过,表面的碎石被清开,露出了下方掩盖的东西——又是一座石碑!
与在镜像空间中见到的那座风格类似,但体积小了许多,只有半人高,通体是一种深青色的玉石材质,上面刻满了更加古老、更加难以辨认的符文。石碑保存得相对完整,只有边角有些许风化痕迹。
林清音走近石碑,怀中的令牌震颤骤然停止,反而散发出一种如同游子归家般的宁静与孺慕之情。她将手轻轻放在冰凉的碑面上,体内渡厄灵力自然流转,与石碑产生了一种水乳交融般的共鸣。
不需要刻意解读,一段段清晰的信息便如同涓涓细流,涌入她的脑海:
“守望之眼,监守归墟。此地乃万气归流之窍,亦为虚实交汇之节点。上古之战,秩序崩坏,怨念滔天,遂立‘万象倒影之牢’于虚无,收容执念,隔绝现世。”
“然归墟之眼,勾连万界,易引外魔窥伺。故设‘守夜人’,世代守望,加固封印,阻绝侵蚀。渡厄一脉,承此职责,以净化之力,维系平衡。”
“切记:归墟之眼不可擅启,倒影之牢不可轻破。外道‘暗影’,觊觎此间之力久矣,欲以万灵怨念为薪,染指归墟,重塑秩序……”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但透露出的内容却石破天惊!
“万象倒影之牢”果然是上古大战后建立的执念收容所!而渡厄当铺的传承,正是“守夜人”职责的一部分,负责看守此地封印,防止“归墟之眼”被滥用,并阻止“暗影议会”之类的势力入侵!
爷爷的失踪,当铺的职责,与黑袍人的争斗,一切都有了清晰的脉络!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几件诡物,而是关系到现实世界稳定的重要节点!
墨渊也站在石碑前,他虽然无法像林清音那样直接获取信息,但石碑上散发出的那股与缚灵宗封印同源、却更加古老正大的气息,让他心神剧震。他伸出手,触摸着石碑上那些冰冷的符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为了维系某种宏大平衡而存在的意志,与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仇人”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难道……缚灵宗后山的封印,并非针对宗门,而是为了镇压某种连“守望之眼”都不得不慎重对待的、足以导致“秩序崩坏”的可怕存在?宗门的覆灭,是一场悲剧,但并非源于邪恶的迫害?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开,让他一向冰冷坚定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和迷茫。
就在这时,石碑侧面一行较小的铭文,吸引了林清音的注意。那铭文的字迹与石碑主体不同,显得较新,似乎是在很久以后才被人添加上去的。她凝神辨认,轻声念出:
“后世守夜人谨记:归墟异动,倒影不稳,‘万诡同悲’之兆已显。大劫将至,须寻回‘钥匙’,重启‘周天星斗大阵’,或可有一线生机……”
万诡同悲!钥匙!周天星斗大阵!
爷爷笔记中提到的灭世预言,竟然早就被前辈守夜人刻印于此!而“钥匙”……林清音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令牌。难道这守夜人凭证,就是预言中提到的“钥匙”之一?那“周天星斗大阵”又是什么?在哪里?
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黑袍人显然也知道预言,他们的行动,很可能就是为了加速“万诡同悲”的到来,或者抢夺“钥匙”!
必须阻止他们!
就在众人消化这惊人信息时,异变再生!
那深不见底的“归墟之眼”中,那低沉的嗡鸣声陡然加剧,变成了某种尖锐的、仿佛无数玻璃摩擦的刺耳噪音!整个山谷开始剧烈震动,黑色琉璃地面寸寸龟裂!
“不好!归墟之眼被刚才的净化刺激,或者被黑袍人残留的仪式引动了!”林清音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山谷四周的冰崖上,传来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只见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由冰雪和怨念凝聚而成的怪物,如同潮水般从冰壁中渗透出来,它们的眼睛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红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谷底中心的众人蜂拥而来!
这些,就是扎西口中的“守护者”?还是被“归墟之眼”异动吸引来的、被困在“万象倒影之牢”边缘的扭曲残念?
无论如何,一场恶战,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