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林的瘴气在晨光中翻涌，淡紫色的雾霭里藏着细碎的光点，那是冰骨藤被惊扰后抖落的粉末。李仲踩着湿漉漉的苔藓前行，玄冰龙在肩头不安地甩动尾巴——这小家伙对血腥味的敏感远超常人，此刻龙鳞上已凝起细密的冰珠，显然前方藏着不寻常的厮杀。
“嗷——”
一声震耳的咆哮突然从前方的竹林传来，伴随着金属断裂的脆响。李仲加快脚步，拨开挡路的蕨类植物，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数十头墨麟豹正围着三道银色身影疯狂扑咬，豹群的利爪在银甲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地面散落着断裂的长枪和染血的鳞片，显然已激战许久。
为首的银甲骑士正用断枪支撑着身体，铠甲的左肩有个碗大的破洞，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地上，竟被苔藓吸收得一干二净——幻境林的草木能净化血气，却也让血腥味扩散得更快，难怪会引来这么多墨麟豹。
骑士的头盔早已脱落，露出那张刀疤纵横的脸，左眼的血色假眼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当他的目光扫过李仲时，突然发出一声怒喝：“又是你这跨界者！”
断枪猛地指向李仲，枪尖带着未散的灵力威压：“是你引来这些妖兽的？想坐收渔翁之利？”
李仲还没来得及回应，左侧一头墨麟豹已瞅准空隙，带着玄铁灵力的利爪直扑骑士的伤口。骑士被迫回枪格挡，却露出了右侧的空当，三头墨麟豹同时窜起，獠牙闪着寒光咬向他的咽喉。
“小心！”
李仲几乎是本能地祭出流云环，幽蓝丹火顺着环身流转，形成一道火墙挡在骑士身前。墨麟豹最怕丹火，果然嘶吼着后退，燎焦的皮毛散发出刺鼻的焦味。
骑士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李仲会出手相救。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断枪横扫逼退右侧的豹群，声音依旧冷硬：“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聚灵珠的账迟早要算！”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李仲的玄冰龙血剑同时出鞘，剑脊的龙纹与竹林的地脉灵力共鸣，冰蓝色的剑气劈向扑来的墨麟豹，“它们被你的血腥味引来，不想死就合力突围。”
他认出这头骑士就是暗河洞穴遇到的领头人，此刻对方铠甲破损，气息紊乱，显然刚经历过恶战，身边的两个同伴也已倒地，不知生死。而围攻的墨麟豹足有三十多头，其中几头的骨刺泛着黑色，显然是被血线蛊污染过的变异种，比寻常墨麟豹更凶悍。
骑士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反驳。断枪在他手中突然化作两截短刃，左手刃格开左侧扑来的豹爪，右手刃精准地刺入一头变异墨麟豹的眼窝。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李仲见状，立刻调整站位，玄冰龙血剑护住骑士的右侧空当。丹火与冰龙气在他掌心交织，形成一道冰火屏障，将两头墨麟豹同时逼退。奇妙的是，两人虽从未配合过，却在生死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李仲的丹火克制墨麟豹的皮毛，骑士的短刃擅长破甲，一远一近，竟暂时稳住了阵脚。
“它们的头领在后面！”骑士突然低喝一声，短刃指向竹林深处。李仲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头身形比普通墨麟豹大出一半的巨豹蹲在岩石上，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他们，背脊的骨刺泛着暗紫色，显然是这群墨麟豹的王。
“是变异种的首领，被血线蛊和玄铁灵力双重污染，寻常攻击对它没用。”李仲想起黑风寨的血线蛊卵，“它的心脏处有块黑色的骨刺，那是蛊毒聚集的地方，只有冰髓花汁液能破解。”
骑士闻言，突然从怀中掏出个小玉瓶扔过来：“是不是这个？”
李仲接住一看，瓶中装着半瓶透明的液体，正是冰髓花的汁液！他惊讶地看向骑士：“你怎么会有这个？”
“少废话！用不用？”骑士的短刃突然刺入一头墨麟豹的咽喉，滚烫的豹血溅在他脸上，“这是从黑风寨搜来的，本想研究用途，现在看来正好合用！”
李仲不再多问，将冰髓花汁液倒入玄冰龙血剑的凹槽。剑刃瞬间泛起淡蓝色的光晕，与剑脊的龙纹相互呼应，冰龙气中融入了解毒之力，变得更加霸道。
“我引开它的注意力，你找机会刺它的心脏！”骑士突然将半截短刃掷向巨豹，同时故意露出左肩的伤口。血腥味果然刺激了巨豹，它咆哮着从岩石上窜下，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骑士，庞大的身躯撞断了数根竹子。
李仲抓住机会，运转踏灵步绕到巨豹身后。玄冰龙从他肩头飞出，化作一道冰蓝流光，龙息喷向巨豹的眼睛。巨豹吃痛，仰头嘶吼的瞬间，心脏处的黑色骨刺暴露无遗。
“就是现在！”
李仲的玄冰龙血剑带着冰髓花汁液，如离弦之箭般刺出。剑刃没入骨刺的刹那，淡蓝色的光晕猛地炸开，冰髓花汁液顺着骨刺渗入巨豹体内。
“嗷——”
巨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疯狂翻滚，背脊的暗紫色骨刺迅速褪去，露出原本的玄铁色。其他墨麟豹见状，竟纷纷后退，显然对首领的异变感到恐惧。
骑士趁机用短刃割下巨豹的兽核，兽核中的血线蛊毒在冰髓花汁液的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看来黑风寨没骗我们，冰髓花确实能解血线蛊。”
他的话让李仲心中一动：“你们去黑风寨了？”
骑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倒地的同伴身边，探了探他们的鼻息，脸色沉了下去——两人都已没了气息。他沉默地将同伴的尸体扶起，用藤蔓捆在背上，这才看向李仲：“城主下令让我们剿灭黑风寨，说他们私藏万蛊母巢的残片。”
“剿灭黑风寨？”李仲更惊讶了，“你们不是云苍的人吗？”
“云苍？”骑士冷笑一声，短刃上的血迹在他掌心的灵力下渐渐凝固，“那蠢货只是城主的棋子。他以为能借焚天炉重炼母巢，却不知自己早被城主盯上，连寒铁矿山的玄铁都是城主故意让他挖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们三个不愿助纣为虐，想偷偷带走黑风寨的俘虏，却被城主的亲卫追杀，一路逃到这里，还连累了...”他没再说下去，但语气中的悲痛显而易见。
李仲这才明白，银甲骑士并非铁板一块，至少眼前这个骑士，还有着基本的良知。他看向依旧徘徊的墨麟豹，剑脊的龙纹轻轻跳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的同伴尸体还在流血，会引来更多妖兽。”
骑士点头，背起两具尸体率先走向竹林外围：“往东北走，那里有个废弃的矿洞，能暂时躲避。”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竹林中，默契地分工——骑士负责开路，他的短刃能劈开带毒的藤蔓；李仲负责断后，玄冰龙血剑的冰龙气能冻结地上的血迹，防止引来更多妖兽。玄冰龙则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不时发出低鸣提醒他们避开隐藏的陷阱。
“你叫什么名字？”李仲突然问道，总不能一直“骑士”“骑士”地叫。
骑士沉默了片刻，吐出两个字：“赵毅。”
“李仲。”他也报上名字，“药圣谷的朋友。”
赵毅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诚。穿过一片挂满白色花朵的树林，前方果然出现一个废弃的矿洞，洞口的木牌上刻着“玄铁三号矿”，显然是早年开采玄铁留下的。
进入矿洞后，赵毅将同伴的尸体靠墙放好，用短刃在地上画出简单的防御阵：“这里的玄铁矿脉还没完全枯竭，能屏蔽灵力探查，城主的亲卫暂时找不到这里。”
李仲则在矿洞深处找到一处干净的水潭，用丹火煮沸潭水，递给赵毅一壶：“说说吧，城主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重炼万蛊母巢？”
赵毅接过水壶，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水面倒映的脸：“城主修炼的是‘噬灵功’，需要庞大的灵脉精气才能突破。万蛊母巢能污染地脉，将纯净的灵力转化为他需要的阴煞之气，整个苍梧郡的地脉，都是他的养料。”
他从怀中掏出块破碎的玉简，递给李仲：“这是从黑风寨搜来的，记载着焚天炉的启动方法，需要三个祭品——还魂草、灵脉纯净的女娃，还有...”
“还有什么？”
“玄冰龙的龙丹。”赵毅的目光落在李仲肩头的玄冰龙身上，“城主早就知道玄冰龙在你身边，追杀你不仅是为了聚灵珠，更是为了小龙的龙丹。”
玄冰龙似乎听懂了，对着赵毅发出威胁的低鸣，左翼的龙鳞竖起，闪着冰寒的光。
李仲握紧玄冰龙血剑，心中终于完全明了——城主才是幕后黑手，云苍、玄冥阁、黑风寨，甚至银甲骑士，都只是他计划中的棋子。而自己和凤璃的妹妹，还有玄冰龙，都是对方势在必得的祭品。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仲盯着赵毅，“你完全可以等离开幻境林，再通知城主我的位置。”
赵毅的手抚上左眼的假眼，那里的红光渐渐黯淡：“这只眼睛是城主给的，能看破修士的灵脉，却也被他下了蛊，随时能置我于死地。但我两个兄弟不该死，他们只是想回家...”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城主的阴谋要是得逞，整个苍梧郡都会变成死域，我不能让他得逞。”
他看向李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知道你要去冰泉眼，那里有你要保护的人。我可以帮你避开城主的亲卫，甚至告诉你焚天炉的弱点。但作为交换，你要帮我毁掉控制银甲骑士的‘血瞳蛊’母虫，它藏在城主殿的密室里。”
这是一个冒险的提议，两人刚刚还在生死相搏，此刻却要结成同盟。李仲看着赵毅眼中的真诚，又想起冰泉眼的凤璃妹妹和木青，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但我需要你的血瞳术帮我找到万蛊母巢的核心，还有，不能伤害药圣谷的任何人。”
“成交。”赵毅伸出手，掌心布满老茧，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李仲握住他的手，两双刚刚还在厮杀的手，此刻紧紧握在一起。矿洞外的墨麟豹早已散去，竹林里传来清脆的鸟鸣，仿佛在见证这场不可思议的临时同盟。
玄冰龙从李仲肩头跳到赵毅的胳膊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伤口，龙息落在上面，竟让流血的伤口渐渐止血。赵毅惊讶地看着小龙，眼中的冰冷终于融化了些许。
“它好像不讨厌你。”李仲笑道。
赵毅的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弧度：“或许它知道，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了。”
矿洞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仲和赵毅靠在玄铁岩壁上，各自补充着灵力。他们的目标不同，立场不同，甚至不久前还是敌人，但此刻却因共同的威胁，结成了脆弱却必要的同盟。
李仲知道，这场同盟随时可能破裂，但至少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方向——阻止城主的阴谋，守护苍梧郡的地脉。而通往冰泉眼的路，因为有了这个熟悉城主势力的银甲骑士，或许能少一些阻碍。
矿洞外的竹林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临时同盟的种子已在生死间埋下，至于能否开花结果，还要看接下来的路，能否继续并肩同行。但至少此刻，两双紧握武器的手，都充满了坚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