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斗转,洞天隐匿于尘埃云中,已不知岁月几何。所有前期准备皆已就绪,无论是洞天的加固、丹药的储备、符箓的绘制,还是陈苟对玄阴之力的掌控与对蚀魂敕令的模拟,皆达到了当前阶段的极致。阿木日夜不停地推算,终于锁定了一个“幽径”内部能量潮汐相对平稳、外界星辰之力对隐匿最为有利的时刻。
出发前夕,洞天核心处,众人齐聚。
“诸位,”陈苟目光扫过云璃、老吴(虚影)、阿木、墨鳞,以及绕着他飞舞的小木灵,“前路艰险,自不必多言。我们的目标明确:利用‘幽径’,潜入镇魂殿外围,尽可能接近母亲所在,并探查那‘能量空洞’与‘玄冥陷阱’的真相。一切行动,以隐匿、安全为首要,绝不贪功冒进。”
“嘿嘿,放心,陈小子。”老吴搓着手(虚影的手),眼中闪烁着技术宅特有的兴奋光芒,“咱们这次准备的‘小玩意儿’,保管让那些蚀魂门的家伙摸不着头脑!就算被发现了,跑路的方案也准备了足足三套!”
墨鳞低沉龙吟,以示赞同,龙目中战意与警惕并存。阿木静静悬浮,星辰阵钥光华流转,已为导航与计算做好万全准备。小木灵则落在陈苟肩头,传递来一股安抚与鼓励的生机波动。
陈苟最后看向云璃。云璃依旧一袭素白衣裙,清冷绝尘,紫眸平静无波,只是对他微微颔首。
“出发。”
没有更多的豪言壮语,洞天在阿木的操控下,如同融入虚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再次靠近那片隐藏着“幽径”入口的扭曲空间。
得益于之前的探查和如今的充分准备,洞天极其顺利地穿透了入口的空间涟漪,再次进入了这条沉寂万古、危机四伏的隐秘管道。
管道内部,景象与上次离去时并无太大区别。依旧是那片死寂、昏暗、弥漫着沉淀虚空能量与淡淡玄阴煞炁的环境。只是这一次,陈苟感知得更为清晰。玄阴血脉在此地如鱼得水,不仅能更好地隐匿自身,更能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流淌的那些属于蚀魂门的、带着腐蚀与掌控意味的能量残留。
“根据模型,直接前往‘能量空洞’区域。”陈苟传音,同时将自身玄阴气息与周围环境同化,如同水滴归海,沿着管壁阴影,向着那条向下的狭窄岔路潜去。
洞天则在他的要求下,停留在主干道一处相对安全的能量沉淀区,由阿木维持着最低限度的隐匿,静待接应。
越往岔路深处,光线越发暗淡,能量也越发沉淀凝固,仿佛行走在某种巨兽的化石血管之中。管壁上那些厚厚的、如同黑色苔藓的能量沉淀物,散发着腐朽陈旧的气息。陈苟能感觉到,血脉深处那丝与母亲主魂的微弱联系,在此地似乎清晰了一丝,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拐角处,那两具如同雕塑般的魂煞傀儡,再次出现在感知中。它们依旧一动不动,眼眶中的幽绿魂火稳定燃烧,散发着相当于元婴初期的能量波动,手中骨矛斜指地面,封锁着前路。
陈苟屏住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他回忆着云璃的指点,感悟着那丝血脉共鸣带来的独特意蕴,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精纯的玄阴之力开始凝聚、变形。
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用心去体悟,让这股力量自然而然地染上蚀魂门特有的“腐蚀、掌控”道韵。渐渐地,他指尖凝聚的力量不再是单纯的冰寒深邃,而是多了一种令人神魂悸动、仿佛能侵蚀意志的诡异气息。
就是现在!
陈苟眼中精光一闪,指尖那道模拟出的、蕴含着“高阶巡查,紧急通行”意味的蚀魂敕令,如同无形的波动,悄无声息地射向其中一具傀儡胸口的“幽冥魂晶”驱动节点!
波动触及节点的瞬间,那傀儡眼眶中的魂火猛地一跳,闪烁起来,持矛的手臂微微抬起,似乎陷入了某种指令冲突的短暂停滞。另一具傀儡似乎也有所感应,魂火转向同伴,但并未立刻发出警报。
有效!陈苟心中微喜,但不敢有丝毫放松,立刻依法炮制,向第二具傀儡也发出了模拟敕令。
两具傀儡同时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魂火明灭不定,僵立原地。
“快!只有三到五息!”老吴在心神链接中疾呼。
陈苟身形如电,没有丝毫犹豫,将“太虚隐神符”的效果催发到极致,如同一缕真正的青烟,从两具傀儡之间的缝隙中一掠而过,瞬间没入了它们身后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就在他身形消失在后方的下一秒,两具傀儡眼眶中的魂火恢复了稳定,它们有些茫然地左右转动了一下头颅,似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雕塑般的站姿,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成功了!”陈苟长舒一口气,背后竟惊出一身冷汗。方才那一刻,若是模拟的敕令有丝毫偏差,或是自身气息泄露半分,此刻恐怕已是警报大作,陷入重围。这“苟”之一道,当真是如履薄冰,毫厘之差便是天渊之别。
他不敢停留,继续向前。越过傀儡守卫后,通道变得更加狭窄崎岖,有时甚至需要侧身才能通过。周围的能量沉淀物也愈发厚重,散发出更浓烈的腐朽气息,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归墟意蕴。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
这片空间极其辽阔,仿佛整个山腹被掏空。空间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实体“空洞”,而是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由精纯玄阴煞炁和某种更为古老、更为死寂的“墟”之力构成的能量旋涡!旋涡中心深邃黑暗,仿佛连接着未知的虚无,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光线与神识的恐怖吸力。旋涡边缘,则弥漫着浓郁的、呈现灰败色的“墟”之力,所过之处,连虚空都似乎在被缓慢侵蚀、分解。
“这就是……‘能量空洞’?”陈苟隐匿在入口处的阴影中,心中震撼。这绝非天然形成,那旋涡的运转方式,那“墟”之力的精纯与侵蚀性,都带着明显的人为痕迹,而且其技术层次,远超现今修真界的认知。
“不对!这感觉……”老吴的虚影在陈苟识海中惊呼,“这能量漩涡的结构,这‘墟’之力的运用方式……与‘万法归藏枢’的某些废弃设计图,有七八分相似!这很可能是一处上古‘万法归藏枢’废弃的‘次级能源井’!只是……它被某种力量污染、异化了,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陈苟心中剧震!万法归藏枢的次级能源井?竟然会在这里?而且被蚀魂门的力量污染?
他仔细观察,发现那能量旋涡并非完全稳定。在其边缘靠近岩壁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残破的、与方舟核心材质相似的金属结构裸露出来,上面刻满了早已黯淡无光的古老符文。而在旋涡的正上方,虚空之中,悬浮着一座由漆黑巨石搭建而成的简易祭坛。祭坛周围,插着九面缭绕着浓郁玄阴煞炁的黑色幡旗,幡旗上以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绘制的符文,正不断抽取着下方能量漩涡中的“墟”之力,汇聚到祭坛中心一颗不断搏动的、如同黑色心脏般的晶石之中。
那颗黑色心脏晶石,散发出与“玄冥阵钥”同源,却更加阴冷、诡谲、充满不祥的气息!
“他们在利用这废弃的能源井,提炼和转化‘墟’之力!”陈苟瞬间明悟,“而且,看这祭坛和那颗核心晶石的气息,与冷青璇手中的‘玄冥阵钥’绝对脱不了干系!难道……这就是‘玄冥陷阱’的一部分?”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混合了玄阴血脉与建木生机,极其隐蔽)延伸出去,试图更仔细地观察那座祭坛和那颗黑色心脏晶石。
就在他的神识轻轻拂过祭坛边缘的瞬间——
“嗡!”
祭坛中心那颗黑色心脏晶石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一股庞大、阴冷、充满恶意的意识,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瞬间锁定了陈苟神识传来的方向!
“不好!”陈苟脸色骤变,想也不想,瞬间切断了那缕神识,身形暴退!
“桀——!”
一声非人般的、充满了愤怒与贪婪的尖锐嘶鸣,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从那祭坛中心爆发开来!紧接着,那颗黑色心脏晶石爆发出滔天黑光,一道模糊的、由精纯“墟”之力与玄阴煞炁凝聚而成的扭曲黑影,自晶石中冲出,带着撕裂神魂的威势,直扑陈苟隐匿之处!
与此同时,整个“能量空洞”内的能量旋涡骤然加速,恐怖的吸力大增,使得陈苟的身形都为之凝滞!后方通道入口处,也传来了那两具魂煞傀儡被惊动、急速赶来的破空声!
前有狼,后有虎,身陷绝境!
电光火石之间,陈苟已陷入前所未有的危局!
那自祭坛晶石中冲出的扭曲黑影,速度快得惊人,其所过之处,连虚空都留下淡淡的、被“墟”之力侵蚀的灰色痕迹。其散发出的神魂威压,虽不及那化神分魂凝练,却更加诡异难防,带着直透紫府、腐蚀魂源的恐怖效果!
后方通道内,两具魂煞傀儡眼眶中魂火暴涨,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疾驰而来,骨矛之上幽光闪烁,已然锁定了陈苟的气息!
更要命的是,那加速旋转的能量旋涡产生的庞大吸力,如同无形枷锁,严重限制了陈苟的移动能力,让他无法全力施展遁法!
“他娘的!这玩意儿比预想的还邪门!”老吴在识海中气急败坏,“陈小子,硬拼不得!快用‘那个’!”
千钧一发之际,陈苟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年“苟命”生涯锻炼出的急智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眼中厉色一闪,并未选择向通道撤退与傀儡硬碰硬,也未直接对抗那扑来的黑影,而是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他猛地一拍腰间储物袋,一道流光飞出,并非攻击法器,而是一具与他此刻装扮、气息几乎一模一样的木质傀儡!这傀儡是他在老吴指导下,利用建木边角料和部分星髓炼制而成的“替身傀儡”,内部封存了他的一缕神识和精血,以及大量压缩的、用于制造混乱的灵力!
“去!”
陈苟低喝一声,运起全力,将这替身傀儡朝着侧前方、那片能量旋涡吸力相对较弱的岩壁区域狠狠掷去!同时,他自身则毫不犹豫地激发了早已准备多时的“小诸天挪移符”(以星髓精粹改良版)!
那替身傀儡在飞出的瞬间,便被陈苟远程引爆!
“轰隆!!”
一声巨响在空洞内回荡,替身傀儡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和不弱于元婴初期修士自爆的能量冲击!这爆炸虽然无法对那黑影和傀儡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扰乱了此地的能量场,尤其是短暂干扰了能量旋涡的稳定性和那黑影的锁定!
而就在爆炸光芒亮起、吸引了大部注意力的刹那,陈苟的身影被“小诸天挪移符”的银蓝色空间波动包裹,险之又险地挣脱了漩涡吸力的主要束缚,并未选择退回原路,而是向着能量漩涡另一侧、一处看起来更加幽深、能量反应更加混乱的裂缝状通道遁去!
“桀!!”
那扑空的扭曲黑影发出更加愤怒的嘶鸣,显然没料到猎物竟如此狡猾。它本能地就要追向陈苟遁走的方向,但此时,那两具魂煞傀儡也已赶到,它们感应到替身傀儡爆炸残留的、与陈苟同源的气息(精血与神识),立刻将其判定为首要目标,骨矛带着凄厉的魂啸,狠狠刺向爆炸中心!
黑影与傀儡,瞬间撞在一起!虽然黑影实力更强,瞬间将两具傀儡撕碎,但这一耽搁,陈苟早已借助挪移符之力,遁入了那条未知的裂缝通道,消失无踪。
“吼——!”
能量空洞内,只留下那扭曲黑影无能狂怒的咆哮,以及祭坛上黑色心脏晶石不甘的剧烈搏动。
……
一阵天旋地转的空间传送之后,陈苟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他顾不上气血翻腾和法力的大量消耗,立刻翻身跃起,警惕地打量四周,同时将数张“玄阴匿踪符”拍在身上,最大限度收敛气息。
这里似乎是一条更加古老、更加破败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和金属锈蚀的味道,与之前“幽径”和能量空洞的风格截然不同。通道两侧的墙壁,是由某种暗沉的金属铸造,上面布满了斑驳的蚀痕和巨大的、仿佛被蛮力撕裂的破损处。一些早已失去灵光的管线裸露在外,如同垂死的巨蟒。
“好险……”陈苟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感觉不像是完整的生命,更像是某种……被污染的阵法之灵或者器灵?”
“八成是那祭坛和黑色晶石孕育出的‘墟煞’!”老吴的虚影也显得心有余悸,“融合了‘墟’之力的侵蚀性和蚀魂门的魂煞特性,极其难缠!幸好你小子跑得快,还有替身傀儡吸引火力!”
“这里又是何处?”陈苟一边快速服下丹药恢复法力,一边谨慎地向前探索。这条金属通道蜿蜒向下,似乎通往更深的地底。
他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扇严重扭曲变形、半敞开的巨大金属门。门内,隐约传来一种奇特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与方舟核心同源的韵律,却又无比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陈苟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潜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大殿般的空间。这里似乎经历过惨烈的战斗,到处都是倒塌的金属立柱、破碎的仪器残骸,以及一些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骸。那些尸骸的骨骼呈现出玉质光泽,显然生前修为不凡。
而在大殿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同样残破不堪的圆形平台。平台之上,刻画着复杂到极点的符文阵列,虽然大部分已经黯淡损坏,但核心处,仍有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灵光在顽强闪烁。那灵光的颜色,赫然是熟悉的、代表着万法归藏枢的暗紫灰色!
更让陈苟瞳孔收缩的是,在那圆形平台的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布满裂纹、却依旧散发着微弱归藏道韵的金属碎片!那碎片的材质、气息,与他体内的方舟之心,同出一源!
“这是……另一块方舟之心的碎片?或者说,是这处‘次级能源井’控制核心的残骸?”陈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没想到,在这绝境之中,竟然能有如此发现!
他强忍着激动,靠近那圆形平台。越是靠近,体内方舟之心的共鸣就越发强烈。而丹田中的建木幼苗,也传递来一股渴望与亲近的意念。
就在他伸手即将触碰到那块残破碎片的刹那——
“嗡……”
整个残破大殿,轻轻震动了一下。平台核心那微弱的灵光,骤然亮了一丝。一个极其虚弱、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传递到陈苟的识海:
“后来……者……归藏……一脉……小心……墟……蚀魂……玄冥……非……钥……乃……锁……”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平台灵光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陈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中充满了震撼与疑惑。
玄冥非钥?乃是锁?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冷青璇手中的玄冥阵钥,并非开启什么的钥匙,而是一把……锁?锁住什么?锁住归墟?还是锁住别的?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让陈苟感觉眼前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郁深邃。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布满裂纹的方舟核心残骸收起,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归藏源炁虽弱,却极为精纯,对方舟核心的修复或许有奇效。
收取了碎片,他不敢在此久留,谁知道那“墟煞”或者蚀魂门的人会不会找到这里。他迅速打量了一下大殿,发现另一侧还有一条通往更深处的阶梯。
是继续探索,还是立刻撤离?
陈苟略一沉吟,想到了那虚弱意念的警告,以及外面虎视眈眈的敌人。此地不宜久留,收获已然不小,当以安全为重。
“走!”
他果断转身,沿着来路快速返回。必须趁着敌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尽快离开这条未知裂缝通道,与洞天汇合,撤离“幽径”。
这一次潜入,虽惊险万分,却收获巨大。不仅确认了“能量空洞”即为被污染的次级能源井,窥见了“玄冥陷阱”的冰山一角,更获得了一块关键的核心残骸,以及那句意义不明的警告。
救母之路,道阻且长,但每一步,都让他离真相更近。而“苟”之精髓,在于审时度势,知进知退。此刻,退,便是为了更好的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