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训练场空旷而安静,只有器械冰冷的反光,和空气中淡淡的能量残留气味。
华,特意提早来到这里。
她知道某个家伙,也经常会在这个时间点溜达过来,要么破坏点什么,要么对着沙袋,发泄自己似乎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果然,识之律者正悬浮在场中央,对着一个特制的强化沙袋进行着毫无章法却力量惊人的“殴打”。
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呼啸的风声与崩坏能的微光,显然情绪不太稳定。
沙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处嘎吱作响。
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走上前。
“小识。”
识之律者动作一顿,不耐烦地回头瞥了她一眼:
“干嘛?老古董,一大早又来唠叨?”
她语气很冲,显然,还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华没有在意她的态度,走到她面前站定。
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不是来唠叨的,我是来和你谈谈。”
“谈什么啊?有什么好谈的嘛?”
识之律者抱着胳膊,飘高了一点,用俯视的角度看着华,试图占据气势上风。
“谈谈你的行为方式。”
华的声音沉稳,“尤其是你的…暴躁。”
“哈?暴躁?”
识之律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
“本小姐天生就这样!力量强,脾气大,有什么问题吗?
看不顺眼就打呗!多简单!”
“问题就在于,这里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
华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这里是逐火之蛾,是人类为了生存,而建立的最后堡垒!
这里有秩序,有规则,也有无数脆弱,但努力活着的人!”
她指向那个被打得快要变形的沙袋:
“你的力量是很强,这没错。
但空有力量,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发泄情绪!
昨天对梅比乌斯博士,如果不是爱莉前辈及时阻止,你是不是真的想动手?
对17号,如果不是他反应快,那块砖,是不是就砸在他头上了?”
识之律者脸色一僵,嘴硬道:
“那...是他们先惹我的啊!”
“言语的冒犯,需要用暴力来回击吗?”
华反问:
“17号的比喻是不恰当,但他并无恶意!
梅比乌斯博士的研究狂热让你不适,但她并非敌人!
你的暴躁和冲动,很容易将原本可以沟通的情况,激化为不可挽回的,冲突!”
她看着识之律者那桀骜不驯的红瞳,苦口婆心:
“小识...
你想要成为‘人’,不是吗?
但‘人’之所以为人类,不仅仅在于拥有意识和情感,更在于懂得约束!
约束自己的力量,约束自己的情绪!
懂得在不同的场合,用不同的方式去应对!”
“请收敛你的暴躁,不是让你变得软弱,而是让你学会更有效地使用自己的力量,更好地与周围的环境和人们相处!”
华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你拥有如此强大的意识力量,难道就不能试着去理解,他人的视角,控制一下自己瞬间升腾的怒火吗?”
“总是打杀,一言不合就动手,和只会破坏的崩坏兽,有什么区别呢?
那根本不是‘强大’,那是被情绪奴役的,‘弱小’!”
识之律者被华一连串的话,砸得有点懵,尤其是最后那句“被情绪奴役的弱小”。
仿佛刺痛了某根神经。
她猛地落回地面,瞪着华:
“老古董!你说谁弱小?!”
“无法控制自己力量和行为的人,就是弱小!”
华毫不退让地回视着她,“真正的强大,是收放自如,是知道何时该展现锋芒,何时该敛藏力量!
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恐惧你的人,更为恐惧!让想帮你的人,更为疲惫!
就像昨天,如果你能好好解释,而不是立刻暴怒,事情,或许不会变得那么僵啊!”
识之律者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一时找不到词。
华的每句话,都像锤子一样敲在她心上。
她想起,昨天梅比乌斯那可怕的眼神,想起17号冷静的分析,想起华疲惫的样子,甚至想起铃那句“带刺的花”……
她确实…
好像总是在发火,总是在破坏。
阿华...
老古董...
看到识之律者似乎有所触动,华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小识,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指责你。
而是我希望…
希望你能真正地融入这里,而不是,永远作为一个格格不入的‘破坏者’。
收敛暴躁,学会控制,这是你走向‘成为人’这条路,必须要学习的第一课。”
华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一个带着些许笨拙,示好的姿态:
“试着…
相信我们一次,也试着,控制你自己一次。
可以吗?”
训练场内安静下来。
识之律者看着华伸出的手,又看看她那双写满了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眼睛,脸上的怒气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别扭的神情。
她,沉默了很久。
最终,她极其快速,用几乎看不清的动作,拍了一下华的手心。
立刻把手缩了回去,扭开头,声音又低又冲,还带着点,不情愿:
“…真啰嗦!知道了!…我尽量……试试看吧!
…但不保证哦!”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唰地一下飞走了。
速度比来时更快,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她尴尬。
华看着自己刚刚被轻拍了的手心,又看着识之律者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愣了一下。
随即,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悄悄爬上了她的嘴角。
这孩子...
过程曲折,态度也别扭,但这…
似乎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至少,她愿意“试试”了。
华的内心,第一次在面对识之律者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名为“欣慰”的情绪。
教导之路漫漫,总算,看到了些许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