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皎洁的月光透过镇守之森交错的枝叶,洒下清冷而朦胧的光辉,为静谧的夜铺上一层银纱。
蜿蜒的小径尽头,神里屋敷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你停下脚步,温声道:
“就送到这里吧。”
绫华却并未立即转身离去。
她静立片刻,微微垂首,轻声道:
“佑哥哥……稍等片刻,好吗?”
她的声音比平日更柔,仿佛怕惊扰了林间的精灵。
她缓缓走向林间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那里月光如水,倾泻而下。
她转过身,面向千里佑,眼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明亮,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涩与决然。
“佑哥哥一直保护着绫华,保护着神里家……我……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
她轻声说着,似是在为接下来的举动做着小小的铺垫:
“或许……唯有以此相赠。”
说罢,她微微颔首,随即翩然起舞。
没有音乐,唯有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与远处溪流的淙淙轻响为她伴奏。
她的舞姿优雅而寂寥,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回旋都带着神里流特有的仪态万方,却又远比任何公开场合的表演更为轻柔而充满情感。
宽大的袖摆随动作飘飞,如同月下翩跹的白鹭之羽,又似冰雪悄然绽放。
她的目光时而低垂,时而悄然抬起,望向你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中流转的,不再是平日那位端庄自持的“白鹭公主”,而是一个少女最真挚、最含蓄的情愫。
她的舞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无法轻易言明的心事——那些共同经历的时光、那份深埋的依赖与悄然变质的憧憬,都融入了这月华下的冰华之舞中。
最后一式,她以手轻触心口,微微躬身,姿态极尽婉约。
随后,她抬起头,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目光却不再躲闪,静静地、带着一丝忐忑地望向你。
月光照亮她微醺般的面庞,那一刻,无需任何言语,所有未尽的心意已透过她清澈的眼眸,表露无遗。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镇守之森蜿蜒的小径上,将神里绫华白皙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清丽,却也透出一种易碎般的柔光。
她微微垂首,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袖口精致的绣纹,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林间栖息的精灵。
“佑哥哥……”
她再次轻声唤道,这个名字在舌尖辗转多年,早已染上了无法剥离的亲昵与更深沉的、难以言明的情愫:
“绫华…真的…好喜欢你呢……”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漾着水色,清晰地倒映出你的身影,那目光专注而深情,仿佛要将你的每一个轮廓都刻入灵魂深处。
“我喜欢你拔刀时那般毅然决然、毫无迷茫的样子,仿佛世间一切纷扰皆不能动摇你的意志;”
“我喜欢你难得偷闲与我手谈对弈时,那全神贯注、眉心微蹙的认真模样;”
“我也喜欢你偶尔…偶尔仰望天空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忧郁与寂寥……”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喜欢你的每一个样子,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此心此情,无怨无悔。”
她凝望着你,唇瓣微启,那深藏心底多年的悸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枷锁,化作最直白的倾诉。
然而,话语涌至喉间,却被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力量悄然扼住。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少女微微低下头,一抹动人的红晕自耳根蔓延开来,染透了双颊。
静默了片刻,她才寻到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借口,声音轻柔似梦:
“今夜的月光……真的很美呢。”
你又何尝不明了这份悄然变质的情感?
那份对绫华早已超越兄妹界限的疼惜与守护,此刻正剧烈地灼烧着你的内心。但你无法回应,更无法面对。
神里家虽在你与绫人的竭力支撑下暂稳局势,然而风雨飘摇中的繁华又能持续几时?
你若不再是雷电将军麾下倚重的奥诘众,不再是那柄令人忌惮的快刀,而只是一个失去立足之地的落魄浪人……
届时,神里家又将面临怎样的境地?你从未敢深思,亦不愿去想象。
绫华的命运,自父母离世、神里家声势渐颓之日起,便早已注定。
她是深受稻妻民众爱戴的“白鹭公主”,是终将褪去稚嫩、肩负起家族重担的继承人,是看似高贵却身不由己的“笼中鸟”……乃至最终,或许会成为为了维系家族荣光而与门第相当之人联姻的“牺牲品”。
而你,千里佑,没落武道世家最后的血脉,一个本质上无家可归的流浪武士,一柄注定被权势驱使、身不由己的利刃。你的前路或许唯有孤寂与黑暗,甚至可能在某日沦为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
这样的你,如何能够…又如何配得上那般皎洁无暇、高悬于众人之上的白鹭公主?
与其任由这份不应存在的感情滋生蔓延,最终迎来必然的痛楚与失落,不如就此亲手斩断这初生的情愫。
安守于幕后,做她永远的守护者,或许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你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她那在月光下逐渐远去、仿佛即将融入夜色的单薄背影。
对不起,绫华。
这并非不爱你,或许正因太过珍视。这既是出于对神里家的“忠”,亦是身为武士所能给予的、最残酷的“义”。
这更是作为一名深爱着你的兄长…必须做出的决断。
请你…不要怨恨你的佑哥哥。
你的佑哥哥,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加喜欢你。
然而离别,或许是你与我之间,从相遇那刻起便已写定的…必然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