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快醒醒!再睡下去,太阳可真要把你的被子点着啦!”
派蒙那特有的、清亮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像一枚投入静水的石子,穿透荧沉沉的睡意,在她耳边嗡嗡回荡。
荧艰难地掀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阳光透过窗棂,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她揉了揉眼睛,嗓音里还裹着浓重的睡意:
“怎么了,派蒙……一大早就这么喧闹……”
“你难道忘了吗?!”派蒙兴奋地在她面前轻盈地转着圈,小手比划着,试图唤醒荧的记忆:“今天是10月23日!是花神诞祭!是小吉祥草王的生日哦!整个须弥城最热闹、最快乐的日子!”
“花神诞祭……小吉祥草王……”荧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掠过她的心间。我们不是……?
她试图捕捉那瞬间滑过脑海的念头,但记忆却像指尖的流沙,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最终,她将这莫名的异样归咎于初醒的朦胧,轻轻摇了摇头。
“对啊!快起来快起来!我们要去好好庆祝!”派蒙继续催促着,活力十足。
荧坐起身,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床边的日历——那上面赫然用鲜艳的色彩标注着“10月23日”,旁边还画着一个可爱的草叶图案。
“怎么了,旅行者?”派蒙歪着头,注意到荧一瞬间的愣神,飞近了些问道:“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哦?像是睡懵了还没回过神来?”
“没、没事!”荧立刻甩了甩头,将那点莫名的疑虑强行压下,脸上努力扬起一个看起来轻松的笑容:“可能是太期待了吧!走吧派蒙,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个假期!”
“嗯!说得对!”派蒙立刻被感染,重新开心起来:“提纳里和卡维已经在门外等我们啦!”
“提纳里……卡维……”荧跟着念出这两个名字,心底那丝微弱的异样感再次浮现。似乎……少了点什么?应该有谁也在吗?
她试图回想,但相关的记忆如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模糊不清。缺乏任何明确的线索,她再次选择了放弃思考。“大概是错觉吧。”她对自己说。
推开房门,提纳里和卡维果然等在外面。阳光洒在提纳里身上,让他看起来温暖而可靠,他微笑着打招呼:“早上好,旅行者。休息得怎么样?”
卡维则显得更加热情洋溢,他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早晨:“花神诞祭快乐!嘿,旅行者,听说这是你第一次来须弥?正好赶上最棒的日子!放心,我们一定尽地主之谊,让你今天过得像童话一样完美!”
“我们先去大巴扎吃早饭吧!”卡维兴致勃勃地提议:“带你去尝尝象征须弥‘七美德’的传统早餐,感受一下我们须弥的文化精髓!”
四人来到大巴扎一家热闹的餐馆。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和食物的香气,人声鼎沸,充满了节日的欢快。他们的餐桌正对着着名的祖拜尔剧场,舞台上的布置华丽而充满异域风情。
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七道菜品:清香的树王圣体菇汤、色泽诱人的日落果酱、饱满多汁的墩墩桃……每一道都对应着一种须弥推崇的美德。
荧的目光却被舞台上的一道身影牢牢吸引。一位身姿曼妙的舞者,穿着舞裙,正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她的动作轻盈而富有感染力,如同一朵绽放的烈焰蔷薇。
“卡维,”荧轻声问道,目光仍追随着那位舞者,“你认识舞台上那位……红色的舞者吗?”
“哦!她啊!”卡维眼中流露出欣赏:“那是妮露,正在排练呢!她可是须弥城最负盛名的舞者。每年的花神诞祭,她都会在祖拜尔剧场,为小吉祥草王献上一支最虔诚、最美轮美奂的花神之舞。这可是祭典的重头戏之一!”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虚弱却又不失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惊喜:“啊!提纳里老师!”
提纳里闻声回头,看到一位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少女在一位麦色皮肤、身材高挑、眼神锐利的女佣兵陪伴下走来。少女脸色有些苍白,但笑容温婉。
“好久不见,迪娜泽黛。”提纳里微笑着回应,语气温和。他转向荧和派蒙介绍道:“这位是呼玛依家的大小姐,迪娜泽黛。她曾经是我的病人。”他的语气自然而关切。
迪娜泽黛却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一丝超越年龄的通透与平静:“提纳里老师,您不需要刻意修饰或粉饰什么。我的情况,我自己最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坦然:“魔鳞病,中晚期。我知道我的时间或许不多了……正因如此,我才更加珍惜当下的每一刻,更加贪婪地呼吸每一天的空气,想要更多地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她的话语真诚而直接,仿佛一道微凉的风,轻轻拂过热闹的餐桌,给欢乐的节日气氛蒙上了一层短暂而真实的阴影。
现场的气氛微微凝滞了一下。迪娜泽黛似乎察觉到了,脸上露出一丝歉然:“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破坏了大家过节的气氛……”
她身旁的佣兵迪希雅立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哪有的事,大小姐。想说就说出来,没关系的。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卡维也迅速反应过来,他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而充满希望:“是啊是啊!今天可是花神诞祭!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接下来我们得好好庆祝,把每一天都过得没有遗憾,对吧,旅行者?”
荧看着迪娜泽黛那双清澈而带着些许倔强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努力想让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的伙伴,心中那份最初的违和感似乎被这股复杂而真实的情感冲淡了些。她点了点头,应和道:“嗯,说得对。”
然而,在她心底最深处,那关于“第一次来须弥”的断言,以及那份挥之不去的、缺失了某些重要东西的隐约感觉,如同水底的暗礁,并未真正消失。
“旅行者,快看那边!”卡维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他指向不远处一个被孩子们簇拥的身影:“那是‘花之骑士法里斯’!传说中寻回小吉祥草王的英雄!”
众人的目光随之望去。只见一位打扮得极其“花哨”的骑士——头戴夸张的羽饰头盔,身披缀满各色布条和假花的“铠甲”——正笑容满面地向围拢的孩子们分发糖果。他的动作略显笨拙,带着一丝舞台表演的痕迹。
“雅尔达糖,知道么?”提纳里忽然问道,看到荧妹摇头,便解释道:“这是花神诞祭的特色糖果。有趣的是,它可以用任何东西制作——甜美的日落果、清爽的泡泡橘、辛辣的香辛果……”
他顿了顿,狐狸耳朵微妙地抖动了一下:“……甚至包括,嗯,磨成粉的鬼兜虫。”
“呜哇!鬼、鬼兜虫也能做糖?!”派蒙吓得在空中一哆嗦,小脸皱成一团,在她有限的认知里,鬼兜虫只存在于激烈的斗虫比赛中。
“当然可以啦,小派蒙。”迪娜泽黛温柔地笑着,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对节日传统的怀念:“传说,吃到好吃的雅尔达糖,就能获得一整年的好运气。但如果吃到味道奇怪的……”
她眨眨眼,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乐观:“那更好!说明你已经把一年的‘苦头’提前吃完啦!”
“真的吗?!”派蒙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立刻把荧妹拉到法里斯面前。
这位“骑士”刚应付完一群顽皮的孩子,正扶着额头小声嘀咕:“祖拜尔老板该多招点人手了……总不能年年都让我来扮法里斯吧……”
“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荧妹礼貌地问道。
法里斯被吓了一跳,立刻挺直腰板,试图进入角色状态:“啊!勇敢的旅人……”
然而,他刚开口就被派蒙无情戳穿:“你不是真正的花之骑士法里斯吧?”
法里斯肩膀一垮,无奈地干咳一声:“唉,被你看穿了。我就是个祖拜尔剧院的普通演员,每年都被老板抓来扮法里斯……累死我了。你们想选糖果就随便挑吧,正好让我喘口气。”
他指了指桌上几个色彩鲜艳、形状各异的盲盒糖果盒。
荧妹看着那些盒子,犹豫着该选哪一个。派蒙则迫不及待地飞到法里斯面前:“法里斯先生!求求你告诉我哪个盒子里的糖是甜的好不好?”
“那可不行哦,小精灵。”法里斯摊手,带着一丝演员的俏皮:“提前知道甜味,惊喜和仪式感就没了!而且……”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无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味的糖果,都是老板准备的!”
众人纷纷挑选糖果。荧妹小心地剥开糖纸,一股清甜馥郁的果香在口中弥漫开来——是日落果味的。
“呜啊!呸呸呸!好苦啊!这是什么怪味道!”派蒙刚咬了一口就皱着小脸吐了出来,小舌头伸得老长,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不幸抽中了鬼兜虫味。
“哈哈,看来派蒙把一年的苦都提前尝了!”卡维看着派蒙的窘态,忍不住笑出声,他自己则抽到了香辛果味,正被辣得直吸气。
提纳里、迪娜泽黛和迪希雅则都幸运地抽到了其他的水果味。
“没事的,派蒙!”荧看着气鼓鼓、像只小河豚似的派蒙,忍着笑安慰道:“一整年的坏运气都被你吃掉啦!”
“现在,花车差不多该过来了哦。”法里斯适时提醒道。
大巴扎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如同投入火星的干柴。人群的欢呼声浪此起彼伏,商贩的叫卖声更加响亮,远处祖拜尔剧场的音乐也加入了这场盛大的交响乐。
“来了来了!花车来啦!”派蒙激动地飞到半空,小手兴奋地指向街道尽头。
只见一辆装饰得极尽奢华、色彩斑斓的巨大花车,在人群的簇拥和欢呼声中缓缓驶来。花车以巨大的须弥蔷薇和帕蒂沙兰为基底,巧妙地编织出茂密雨林环绕智慧圣树的壮丽景象。
车上站着几位身着华丽盛装的演员,扮演着传说中的大慈树王与小吉祥草王,她们优雅地向四周抛洒着象征智慧与祝福的彩色纸屑和香甜的糖果,金色的阳光在缤纷的纸屑上跳跃闪烁。
“哇!好漂亮!好壮观!”派蒙的眼睛亮得惊人,跟着人群一起忘情地欢呼雀跃。荧也被这热烈而富有生命力的场景深深吸引,暂时忘却了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异样。
花车缓缓经过餐馆前方。扮演小吉祥草王的小演员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一桌格外醒目的组合(会飞的派蒙和毛茸茸的提纳里实在很难忽略),她朝着他们用力地挥手,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并特意抛来一大把裹着诱人金箔的枣椰蜜糖。
“是给我们的!一定是给我们的!”派蒙眼疾手快地接住糖果,开心得在空中连转了好几个圈。
“今年的花车设计真是匠心独运!”卡维作为建筑师,忍不住点评道:“雨林与圣树的结合,寓意着自然的馈赠与智慧的传承,色彩运用也比去年更大胆和谐,艺术协会这次下了功夫。”
提纳里则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花车上用作装饰的植物:“嗯……选用的都是耐旱耐晒的真花和经过特殊防腐处理的枝叶,在这样强烈的日照下还能保持如此鲜活的状态,负责园艺的学者确实非常用心。”
迪娜泽黛仰望着花车上那位扮演“小吉祥草王”的小女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纯粹而憧憬的笑容,眼中闪烁着近乎信仰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某种庇护与希望的化身。
迪希雅站在她身侧,如同一座沉默的堡垒,小心地用身体隔开周围拥挤的人群,保护着迪娜泽黛。看到小姐脸上那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刚毅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花车队伍绵长,一辆接一辆,主题各异:展现沙漠子民豪迈智慧的金色沙舟、演绎雨林生态繁茂神秘的绿色丛林、讲述古老寓言故事的奇幻造型……
欢呼声和音乐声几乎没有间断,将节日气氛推向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然而,就在一辆装饰着大量金色与赤色纹样、描绘着“赤王智慧”主题的花车缓缓驶过时,荧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车上一位扮演赤王祭司的演员。那人戴着华丽而狰狞的面具,动作夸张,充满戏剧张力。
就在那一瞬间!荧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冰针刺中!一种极其短暂却尖锐到令人窒息的熟悉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
那感觉并非来自清晰的记忆,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般的战栗——仿佛那面具下转瞬即逝的眼神,或是某个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动作姿态,精准地刺穿了她意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楚!但花车在移动,人群在狂热地欢呼涌动,那个“祭司”的身影也随着花车的转向,迅速消失在攒动的人头和缤纷的彩带之后。
那感觉来得快如闪电,去得也如同潮水退却,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阳光刺眼产生的幻觉。
“……?”荧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了,旅行者?”提纳里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异常举动,低声询问,狐狸耳朵警觉地竖起:“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了吗?”
荧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她根本无法描述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感觉。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看到”,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模糊的警兆。
她最终只能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地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可能只是阳光太晃眼了,有点头晕。”
她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投向热闹的花车队伍,试图融入这欢乐的海洋。但心底那丝被强行压下的违和感,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轻轻搅动着节日的倒影。
派蒙完全沉浸在糖果和欢乐的气氛中,卡维还在兴致勃勃地分析花车的结构美学,迪娜泽黛依旧满怀憧憬地望着“小吉祥草王”……似乎只有她,被那莫名的、冰冷的针刺感轻轻触碰了一下。
欢快的乐曲仍在高亢地演奏,花车巡游还在继续,阳光灿烂得刺眼,节日的气氛似乎正走向最完美的巅峰。但荧却隐约觉得,这片过于喧嚣、过于完美的欢乐之下,似乎潜藏着某种她暂时无法触及、也无法理解的阴影。
荧和派蒙跟着提纳里一行人一直在大巴扎闲逛,她买了不少具有须弥特色的小饰品,试图用这些新鲜事物驱散心中的不安。
“好了,各位——”卡维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妮露小姐的花神之舞很快就要开始了,我们得回祖拜尔剧场了。”
“是啊。”迪娜泽黛眼中充满期待:“妮露小姐的舞蹈我每年都看,每一次都美得让人心醉,是花神诞祭最不能错过的环节。”
众人回到祖拜尔剧场时,现场已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期待。
“真是热闹啊,上次看到这么多人还是……”提纳里感叹到一半,话语忽然卡在喉咙里。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挠了挠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千呼万唤始出来!舞台的灯光聚焦,妮露身着华美的舞裙,如同含苞待放的帕蒂沙兰,缓缓步入舞台中央。观众席瞬间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然而,就在这神圣的时刻,两道不和谐的身影带着倨傲的气势闯入了剧场——是大贤者阿扎尔和他的秘书塞塔蕾!
阿扎尔的目光扫过舞台上的妮露,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耐,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清晰地传遍整个剧场:
“闹剧该结束了!妮露,你难道不知道,一切大型艺术活动都必须提前向教令院报备并获得批准吗?谁给你的胆子擅自举行表演?”
妮露刚想开口解释,塞塔蕾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刻板而强硬地打断了她:“没有报备,就是违规!立刻停止!否则后果自负!”
妮露毕竟只是个年轻的舞者,面对教令院最高掌权者的当众斥责,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她只能对着观众,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哽咽道:“对……对不起……表演……取消了……”委屈和失落几乎将她淹没。
祖拜尔剧场内一片哗然,观众们面面相觑,失望和不满的低语声四起,最终只能不欢而散。
荧、派蒙和迪娜泽黛立刻上前安慰伤心欲绝的妮露。
回旅馆的路上,派蒙耷拉着小脑袋,闷闷不乐地感叹:“今天本来很开心的……就是太可惜了,没能看到妮露小姐的花神之舞……”
夜深人静,荧躺在床上,窗外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异响,但转瞬即逝,淹没在须弥城夜晚的虫鸣中,无人留意。
“……旅行者!快醒醒!再睡下去,太阳可真要把你的被子点着啦!”
派蒙那特有的、清亮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如同精确复刻的录音,再次穿透了荧沉沉的睡意。
荧猛地睁开双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几乎是弹坐起来,目光如电般扫向床边的日历——
那上面赫然用鲜艳得刺眼的色彩标注着“10月23日”,旁边还画着那个小小的、可爱的草叶图案。
与昨天……分毫不差!
“呜啊!旅行者!你、你这样子好吓人啊!”派蒙被荧猛地坐起、脸色煞白、眼神锐利如鹰的样子吓得往后一飘,小手捂着胸口,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没事,派蒙。只是做了个无比真实又糟糕的梦。我们……出去见提纳里和卡维吧。”
派蒙歪着小脑袋,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提纳里和卡维在外面等我们?我还没说呢!”她狐疑地绕着荧飞了一圈:“你睡觉睡糊涂了?”
荧的目光扫过窗外熟悉的阳光和街道传来的隐约喧哗,面色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我不仅知道卡维和提纳里在门外……我还知道,卡维接下来会兴致勃勃地提议,带我们去大巴扎吃象征‘七美德’的传统早餐。”
“哼!不说就不说嘛!”派蒙气鼓鼓地叉腰,小脸写满了“不信”:“你肯定是偷偷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对不对!”
……
房门打开,果然看见提纳里和卡维等在外面。
“早上好,旅行者!休息得怎么样?”提纳里微笑着打招呼,尾巴轻轻晃动。
卡维则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张开手臂热情地说:“花神诞祭快乐!嘿,准备好了吗?我们先去大巴扎吃早饭吧!带你去尝尝象征须弥‘七美德’的传统早餐,感受一下我们须弥的文化精髓!”
“啊?!”派蒙瞬间瞪圆了眼睛,小嘴张成了o型,猛地扭头看向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惊恐。她的小手指着卡维,又指指荧,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他真的说了!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怎么了,小派蒙?”提纳里敏锐地察觉到派蒙的异常反应和荧过于沉静、甚至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狐狸耳朵警觉地微微竖起:“你们看起来……有点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派蒙赶紧摆手,飞回荧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又带着强烈的好奇心问道:“喂,旅行者!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做了好多关于须弥的功课?想给我个惊喜?”
荧缓缓地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一种深切的困惑。她抬起手,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在抵御某种无形的压力:
“不……派蒙。我似乎……经历了一个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真实轮回。一个关于今天、关于花神诞祭的轮回……所有的细节,都清晰得可怕。我现在……拥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我几乎快要分不清,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又一个循环的开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派蒙将信将疑,小脸上满是纠结:“真、真的有那么神奇的梦?那……那你说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你真的梦到了的话!”
荧闭上眼睛,努力回溯着“上一次”的细节,如同翻阅一本早已读过的书:
“我们在吃早餐的那家餐馆……会正好看到祖拜尔剧场,妮露会在那里排练花神之舞……然后,我们会遇见迪娜泽黛和她的保镖迪希雅……迪娜泽黛她……”
荧的声音忽然顿住了,她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困惑。“……她也是个魔鳞病患者……等等……‘也’?为什么我会说‘也’?我们还认识别的得了魔鳞病的人吗?”
这个问题反而把派蒙问住了。她挠挠头,努力思考着:“呃……有吗?柯莱的魔鳞病不是已经好了很多吗?还有谁吗?你的梦是不是记错了?”
“喂,你们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走在前面的提纳里再次回头问道,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荧异常严肃的脸上。
荧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看向提纳里,语气认真:“提纳里……你知道所谓的‘既视感’吗?就是强烈的、对未曾经历过的场景感到熟悉的感觉。”
“当然知道,一种并不罕见的心理现象。”提纳里点头,作为学者,他对这类概念很熟悉:“怎么了?你的感觉特别强烈?”
“不仅仅是强烈……”荧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似乎……经历了一次完整的预知循环。我已经暗暗确认过了……从醒来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包括对话,都和‘上一次’里的内容……分毫不差。”
提纳里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正色道:“真的吗?具体到什么程度?你说说看,接下来‘注定’会发生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学者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荧按照“记忆”陈述:“接下来,我们会在祖拜尔剧场旁边的那家餐馆吃早餐,正好能看到妮露在排练。然后,我们会遇见呼玛依家的大小姐迪娜泽黛,以及她的护卫,一位名叫迪希雅的镀金旅团佣兵……”
当“迪娜泽黛”和“迪希雅”这两个名字从荧口中清晰地说出时,提纳里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抬起手,打断了荧的话,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不用再详细说明了。我相信你。”
……
果然,一切如同剧本般上演。
“啊!提纳里老师!”迪娜泽黛的声音带着惊喜传来。提纳里明显愣了一下,仿佛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将眼前活生生的少女与荧刚刚口中的“预言”完全对应起来。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微笑道:“啊……迪娜泽黛,好久不见!气色看起来不错。”
就在这时,派蒙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家伙,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突然没心没肺地直接飞上前问道:“迪娜泽黛小姐!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得了魔鳞病啊?”
现场的气氛瞬间一沉。迪娜泽黛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通透的平静,她轻轻点头:“……是的。已经是中晚期了。”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带着重量:“我知道我的时间或许不多了……正因如此,我才更加珍惜当下的每一刻,更加贪婪地呼吸每一天的空气,想要更多地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她似乎立刻察觉到周围气氛因为她的直言而变得有些沉重,脸上露出一丝歉然:“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破坏了大家过节的气氛……”
迪希雅立刻上前,一如既往地沉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哪有的事,大小姐。想说就说出来,没关系的。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卡维也赶紧打圆场,努力让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是啊是啊!今天可是花神诞祭!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接下来我们得好好庆祝,把每一天都过得没有遗憾,对吧,旅行者?”
一模一样……连语气和用词都分毫不差…… 荧的心不断下沉。
……
“旅行者,快看那边!”卡维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他指向不远处。“那是‘花之骑士法里斯’!传说中寻回小吉祥草王的英雄!”
……
法里斯无奈地承认自己只是演员,并让大家挑选糖果:“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味的糖果,都是老板准备的!”
就在派蒙准备伸手去挑的时候,荧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性,她依次指向那些糖果盲盒:
“派蒙会拿到鬼兜虫味的、卡维是香辛果味的、提纳里是墩墩桃味的、迪娜泽黛是苹果味的、迪希雅是椰枣味的。”
“哼!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是瞎猜的!”派蒙不服气地撅起嘴,故意挑了一个离荧所指最远的盒子:“我偏要选这个!肯定是甜的!”
然而,当她迫不及待地咬下去之后——“呜啊!呸呸呸!好苦啊!这是什么怪味道!”派蒙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痛苦地吐着舌头,眼泪汪汪——正是鬼兜虫味!
“哈哈,看来派蒙把一年的苦都提前尝了!”卡维看着派蒙的窘态,忍不住笑出声,他自己则抽到了荧预言的香辛果味,正被辣得直吸气。
“我……我真的是墩墩桃味。”提纳里看着手中的糖,眼神复杂。
“我是苹果味。”迪娜泽黛轻声确认。
“椰枣。”迪希雅言简意赅。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荧的身上,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莫非……这位旅行者,是所谓的预言家?”迪希雅抱着手臂,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但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玩笑的意味,而是充满了探究。
而最为震惊的,莫过于扮演法里斯的那位演员。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荧,声音都变了调:
“不对……这不可能!你怎么会……全部猜中?!这些糖果的口味是老板今早随机分装的,连我都完全不知道!你、你到底是怎么……”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荧的脸色在听到他的话后,变得更加苍白。她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不断重复的旋涡中心,周围的节日喧嚣仿佛都离她远去。
她不是在预言。
她只是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