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海勒森到达申城,见四下无人,便索性一屁股坐在陆安国的宅院门口等他回家。
陆安国今天白天在衙门累死累活一天,刚下马车就被吓了一跳。
陆安国内心狂乱:我门口坐着什么东西?!
海勒森见面前之人穿得正式,又是从马车上下来的,便猜到此人八成就是他要找到陆安国。
陆安国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棍子,螃蟹似的跨到海勒森身边,将棍子横在二人中间,警惕地看着海勒森,出声问道:“足下何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海勒森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站起身来拍拍衣裳,反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票,“你只需要知道我找你干嘛就行了。”
“诶呦,是大人呐。”陆安国扫一眼直面,隐隐看到一个“贰拾万”,火速丢了棍子对海勒森谄媚地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来来来大人,里面请~”
海勒森没空跟他客套,眼见着陆安国推开大门,抬步跨过门槛就进去了。
……
俩人坐在大厅里,陆安国一直在跟海勒森说话,时不时捧他一下,想要和他套近乎;海勒森四天里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一见面就开始吃,陆安国的吹捧谄媚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陆安国对着海勒森单方面输出半天,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抬头一看海勒森竟然还在往嘴里送东西!还没鸟自己!这人眼里是真的只有食物!
陆安国一向油嘴滑舌,说起话来常常被人称为有“三寸不烂之舌”,很少有人能在他嘴下撑超过十句话。但如今他对上了海勒森,这个一心只有吃的男人。
这绝对是陆安国人生中的污点,职业生涯中的耻辱!
陆安国怀疑这个人怕不是饿死鬼投胎。
半晌,海勒森吃饱了,擦干净嘴转过头跟陆安国说:“我吃饱了。咱们开始谈正事吧。”
陆安国心道谢天谢地,祖宗诶,你可千万别吃喽。
“哦,是这样的。”陆安国拿出那套他早已准备好且屡试不爽的套路,“请问大人是饿了还是困了?”
海勒森注意到,陆安国故意重读了“饿”和“困”两个字,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哦,都不是。”海勒森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但他不敢确定,于是决定先试探一下,“我渴了。”
陆安国:……
你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陆安国默默给他端来一碗水,又问了他一遍:“大人是饿了还是困了?”
“现在饿了。”海勒森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那我让小厨房给您做满汉全席怎么样?”陆安国见鱼上钩,邪魅一笑,继续暗示他,“一百零八个菜哦。”
“就这满汉全席我家里有四桌,一个桌上有二十万道菜。”海勒森将计就计,也跟着陆安国拐弯抹角地暗示,“你看你能给我摆几桌?”
“三桌。”陆安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算数学得挺好。”海勒森将银票掏出来放到桌上,指着上面的账本图样说,“但是大人恐怕没法从铜驼街上送过来吧?”
“没关系没关系。”陆安国看着海勒森的动作,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笑着说,“那都不是事。大汉多山,我可以走山路。”
“塞北新修了官道,很滑。”海勒森似有若无地笑了笑,站起身,对陆安国柔声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大人努力送到喽。”
“好的好的。”陆安国见人要走,马上殷勤地站起来送客,“大人尽管放心。”
陆安国一直送海勒森送到半里开外才转身回去。
————
陆安国宅院旁蹲了好几个监听他的锦衣卫,来无影去无踪,陆安国只知道他们存在,但不知道他们在哪。
此时,几个锦衣卫正偷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个年轻锦衣卫正拿着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向他们跑过来。
“你干嘛?”其中看起来年纪最长的问。
“我刚刚监听陆大人和一个叫花子聊天,”那个年轻锦衣卫似乎格外兴奋,“听到了些好玩的东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想着拿过来给你们瞧瞧。”
“念出来吧。”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锦衣卫说。
“你们看嗷。”年轻锦衣卫翻开本子,“陆大人对那个叫花子说:‘大人是饿了还是困了?’人家说:‘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没人懂我吗?”
一个和他一样年轻的锦衣卫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沉稳地说:“我懂你。”
身边还有几个锦衣卫,虽然没有说话,但耳朵竖得老长,都在听那年轻锦衣卫讲话。
“来来来继续啊。”那年轻锦衣卫笑出泪花,又接着念下去,“然后人家说饿了,陆大人就说要给他摆满汉全席,一百零八个菜。你们猜人家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一个性子急耐不住他卖关子的锦衣卫问。
“等一下我翻个页儿。”年轻锦衣卫将小本子翻过一页,郑重其事地念下去,“对方跟陆大人说:‘就这满汉全席我家里有四桌,每桌二十万道菜。你看你能给我摆几桌?’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叫花子了还八十万道菜,笑死个人了。”
“继续继续!”
“陆大人还真搭理他,他说:‘三桌’。”年轻锦衣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三桌就是六十万道菜,这谁家吃得起啊?”
“还有吗还有吗?”
“那叫花子还想吃不完兜着走,问陆大人:‘恐怕大人没办法从铜驼街上送过来吧?’”年轻锦衣卫绘声绘色地给他们描述着,“陆大人脾气就是好,还是搭理他了,说:‘没关系没关系。那都不是事。大汉多山,我可以走山路。’啧啧啧,由此可见,陆大人不愧是个读书人。”
“还有后续吗?”
“我光顾着赶紧过来跟你们分享了,剩下的我没听见。”年轻锦衣卫耸耸肩,“哦对了,我该走了,你们也悠着点,我听说今天千户大人会来。”
“明白了。”刀疤锦衣卫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