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张思明说,“都是花边的暗线锦衣卫给传的消息,绝不会有错。”
“也是哦。”商闻秋呆愣愣地坐回去,“他们那里天气是暖和了,咱们可还是冰天雪地啊。”
“那边的锦衣卫说,李承羽要集全国之力进军塞北。”张思明擦了把汗,“恐怕是准备把我们围剿。”
“事不宜迟,”商闻秋站起身来,朝年帐走去,“老张,通知所有营长及以上的人来年帐开会!”
“好。”
商闻秋边走边庆幸他们过年用的年帐还没有拆。
……
李承天刚听闻李承羽要开始举兵的风声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顺便带了一支连发式突火枪回来。
现在,他就坐在商闻秋对面。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承天听完商闻秋讲述李承羽的行动,皱了皱眉,“李承羽就这么急吗?”
现在虽然天气回温了,但还远远没有达到暖和的地步。
“是啊。”柳夏一个草原人最有发言权了,“草原四月份的时候都还在下雪,但那时候洛阳的小麦应该都收了一回了,李承羽应该那时候再来打仗才对。”
“李承羽急我能理解。”商闻秋打断他们,“诸君是不是忘了?李承羽还有秦氏钱庄、项家药铺两个命脉在我手里,他想收回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终于抓到个机会,他肯定死也不放手。”
“啊,对哦。”李承天显然是忘了这茬。
“我们刚刚打完仗,损失惨重,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商闻秋看着对面的李承天,“李承羽真的很会挑时间。”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柳夏蹙着眉问。
“十万。”商闻秋知道柳夏接下来要问什么,索性直接说了,“李承羽有二十万。”
两倍于己的数量!
李承天好像有点晕数字了。
“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商闻秋冷淡地说,“虽然他们兵比我们多,可我们不见得没有优势。最起码我们又有比他们先进的武器。”
“可是那种突火枪,我们只有一支啊。”海勒森难得说话。
“不,现在有两支了。”李承天笑出两排大牙,“我刚刚又带了一支回来。”
“这不就好了吗?”商闻秋欣然一笑,对帐子里的众人说道,“李承羽要打,我商闻秋奉陪到底。”
帐子里的营长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已经殉职了;哪怕是活着的人里,有的还挂了彩,有的甚至还缺胳膊少腿。虽然战况惨烈,他们却并没有人退缩,都挺直腰板等待商闻秋发号施令。
商闻秋看向一旁一向谨慎的张思明,问:“老张,可以吧?”
“……我反正觉得没问题。”张思明点点头。
“张将军都同意了,那就是行。”商闻秋站起身,“那我们就要在他们围剿我们之前先杀回洛阳去,打一场漂亮的反围剿!”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商闻秋的下一句。
“十万兵分三路走,争取三月前到达目的地。”商闻秋沉思片刻后道,“海勒森走带三万兵西路,从塞北西边的紫霞关出关,走陆路从干漠省进入中原,然后进入天中省,包围洛阳城西和城北。
“张思明带三万兵走东路,”商闻秋继续说道,“从山水关出关,一批走陆路从鹤北省进入中原,一批顺京杭大运河而下,分别包围住洛阳城东和城南。
“至于最后,就剩下我和柳夏了。”商闻秋看了柳夏一眼,却发现这人正在给自己抛媚眼,没个正形,“我和他走中路,直接闯进洛阳,诸位就不用担心了。”
张思明和海勒森都明白了自己的任务,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只有李承天一个人什么任务都没有,坐在原地发愣:“嗯?说完啦?秋秋啊,我呢?!我还活着啊喂!!!”
“承天,你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肉横飞的场面,”商闻秋这才想起来李承天还没事干,“就不要掺和前线的事了,乖乖跟在我和柳夏后面吧。”
李承天想说“花边以前也没上过战场啊”,但话没出口就及时止住了。花边的死对所有人来说都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现在再提除了徒增伤悲、涣散军心,没有任何意义。
李承天乖乖闭嘴,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商闻秋的安排。
“我们再歇一晚,”商闻秋见李承天对自己的安排没有异议,松了一口气,继续安排道,“明日清晨直接开拔。”
“好。”众人齐齐道。
————
晚上,商闻秋一个人对着“大汉地图”发呆。
柳夏洗完澡出来,看到他这样,便凑过去圈住他问:“怎么啦?”
他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水汽,商闻秋感觉自己吸进来的气都湿湿的,笑了一下:“没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商闻秋斗志昂扬,但其实最不想打仗的就是商闻秋。
且不论塞北的将士们不是死就是伤,就冲着敌人是汉人这一点,商闻秋就有点下不去手。
柳夏知道商闻秋状态不对,也能大概猜出来他在担心什么,便说:“这不是你的错。”
无论是李承羽还是商闻秋,他们往上爬的初心都不只是为了权利。
李承羽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使用铁血手腕布局巩固自己的地位没有错,商闻秋为了百姓幸福安定用自己的安危打仗也没有错。可偏偏就是什么都没错,事态却一发不可收拾地发展成了他们都不能控制的样子。
为什么要让汉人打汉人呢?商闻秋不明白。
他们仿佛身处一局棋里,每个人都是执棋者,每个人也都是棋子。可无论是执棋者还是棋子,手足相残这种事都违背了他们的初衷。
商闻秋记得,他刚跟他叔父来到边关时,就放下豪言壮语:“我要世间河清海晏!”
可现在想来,每一个字都无比刺耳,重重地扎进商闻秋的心脏。
【就你?还‘河清海晏’?】
【你连跟汉人手足相残都身不由己,还指望你‘河清海晏’?】
商闻秋第一次对自己参军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嗯。我知道。”商闻秋回了柳夏一句。
其实仔细想想,打仗无非就是一群爱国的人打另一群爱国的人罢了,没有人有错,也没有人正确。
所以他该怪谁呢?他怪不了任何人,甚至连怪自己的都找不到站得住脚的点。
商闻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你还有我,商闻秋。”柳夏抱住他,“这场战争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我知道的。”商闻秋被这一句话拉回现实,“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