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燕打小身体就不算好,这么多年在匈奴郁郁寡欢、不得自由,生生熬出了心病。纵然五月时回了一趟故土,却终究时过境迁、朝花凋零。
咸安二十一年十一月,李飞燕彻底病倒。
她终日卧床,靠药续命;柳他辽阿夏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十二月,一个朔风呼啸的夜晚。
“娘,药来了。”柳他辽阿夏带着一身风雪走进帐子。他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盛了一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李飞燕。
“儿啊……”李飞燕咽下一口苦涩,热泪盈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娘看不到你长大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啊。”
“娘,别瞎说。”柳他辽阿夏闻言,动作一顿,旋即又继续给她喂药,“太医说了,你这个病情好转了不少。若是好好吃药,开春即可痊愈。”
实则不然。
“别骗我啦,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李飞燕无奈地笑了一下,脸色愈发苍白,“治不好啦,心病是无药可医的。”
“不是这样的……娘。”柳他辽阿夏试图狡辩,可他的狡辩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你会好的,会好的……”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李飞燕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转过身背对他,说,“你父汗,柳他辽塔森,现在在干嘛?”
“他现在……”柳他辽阿夏眼神躲闪,嗫嚅着,说,“在给你寻名医,要治好你的病。”
“别骗我啦。”李飞燕又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满脸的疲惫怎么都藏不住,“他现在,应该在哪块温帐软玉身上流连忘返呢。”
“不是的……”柳他辽阿夏慌乱地说,“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有在……”
“我就知道……”李飞燕感受到自己儿子的情绪变化,明白自己猜对了,“我想喝小米粥了,你去给我熬点过来。”
“好,我这就去。”柳他辽阿夏冲到帘子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说,“娘,你一定要喝啊。”
“娘会喝的。”李飞燕的语气与平时一般无二,仿佛她从未生病一般,“你快去吧。”
柳他辽阿夏出去了。
——
“再舞得快些。”柳他辽塔森斜倚在太师椅上,衣着袒露,左拥右抱各一个,神色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舞姬,不断催促着,“再快些。”
他面前站着数十个衣着清凉、娇艳妩媚的舞姬。
伴奏乐声恢宏激昂、大气磅礴,与奢靡浮华的王帐鲜明对比。
“嗯~王上,”柳他辽塔森左拥的金发碧眼女子娇嗔一声,纤纤玉手勾住他的脖颈,“你光看她们,都不看人家了。”
“哈哈,”柳他辽塔森目光转过去,面上带笑,“哪儿有?我向来最爱娜娜啦。”
“唔~王上,你最爱娜娜,那我呢?”柳他辽塔森右抱的白发异瞳女子抬头看他,眼含委屈,趴在他肩头,“你不爱婷婷了吗?”
“爱!”柳他辽塔森又转向她,无奈地说,“你们俩,我都爱!”
“王上,你说你爱我。”那个被唤做娜娜的女子伸出手指,摸上了柳他辽塔森袒露的腹肌,轻轻摩挲着,“那就不要看她们了好不好?”
这柳他辽塔森虽然是个花心大萝卜,但奈何他有权,什么样的女人都找得着,上赶着要跟着他的女子也不少;出手又阔绰,动不动就赏心爱的宠姬金银财宝,跟着他三个月,后半生就无需担忧了;人长得俊,声音好听,也很会撩人,还会将姬妾当人看,不会随意欺辱、凌虐,新鲜感过了也最多就是安置在帐子里永不相见,除了天性多情、淡漠薄情、软弱无力、不问朝政以外几乎没有缺点。所以很多女子哪怕明知此人不可能一生只为一人,却还是会为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与别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柳他辽塔森乐得看她们这样,他一直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也给自己无趣的草原王生活找了些乐子来。
“诶呀呀,娜娜,你要懂事点儿。”柳他辽塔森被她摩挲得痒痒的,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笑着说,“我不仅爱你,我还爱苍生;我不能只看你,因为我想给天下所有孤独的女子一个家。”
“哼~王上这话说得好听。”婷婷怨毒地瞪着娜娜,伸出一只手臂勾住柳他辽塔森的脖颈,将他的目光强行转过来看着自己,“你说你想给天下所有孤独的女子一个家,眼神不还是一直盯着她娜娜?自打她来了,你就没那么宠爱我了。”
柳他辽塔森最长情的时候,也只有半年,而这位婷婷已经跟了他四个月,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到了腻味的时候了;若不是她长得确实独具一格、床\/笫功夫好,早就被柳他辽塔森送到远处永世不见了。
“婷婷,你也跟了我这么久了,早就该懂事儿啦!”柳他辽塔森对婷婷的态度就明显比对娜娜冷淡些,如今被她这么一说,有些不耐烦,“她年轻貌美,又是我喜欢的长相儿,我多看她两眼儿怎么啦?你若是也和她一样,我也天天看你。”
言外之意就是她婷婷年老色衰、容华不在;而娜娜正值盛年、风华正茂。
可婷婷也就二十八岁而已,怎么就年老色衰了呢?
“可是王上……”婷婷闻言,忽的感觉如坠冰窟,“您之前将我从大漠部接过来的时候,说过会宠我一辈子,不会嫌弃我老的。”
“人是会变的啊!”柳他辽塔森这才淡淡地抬眼看她,眼底的温柔褪得干干净净,“你少管我,你算老几啊?我就是看腻了你这张脸。”
“啊,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件事的……”婷婷默默垂下手,落寞地说,“我错了。”
“行了行了,”柳他辽塔森毫不留情,“你出去吧。”
“是……”
——
“娘,粥来——”柳他辽阿夏端着粥进来,就看见面色苍白、失去气息的李飞燕,“了……”
“哐当——”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