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后的第十天,松筠书库的晨雾终于散尽。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落在禁书区的长桌上,将满桌的地脉手稿、墨阵图纸染成暖金色。
我蹲在桌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本蓝布封皮的旧册子 —— 封面上用褪色的墨笔写着《京城地脉脉络图》,边角因常年翻阅卷出毛边,纸页间还夹着几片干枯的松针,是老头子当年在书库后山采的,带着淡淡的松烟香。
册子被我小心翻开,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画的线条纵横交错,标注着京城每一处地脉节点:锁龙井是 “水脉根”,用蓝色圆点标记;松筠书库因藏着千年文气,是 “木脉魂”,标着绿色三角;安魂阁靠着文心碑,是 “文脉核”,画着红色圆圈。
最显眼的是页脚的批注,是老头子熟悉的遒劲字迹:“此三地为京城脉气之‘根’,如人之手足,断一则全身皆损,需以镇邪墨锭守之,万不可失。”
“当年九锁画这图时,熬了三个通宵。” 林奶奶端着杯刚泡好的松烟墨茶走过来,青瓷茶杯落在桌角,发出轻脆的声响。
她的指尖带着薄茧,轻轻点在红色圆圈上 —— 安魂阁的位置,“那时候他就说,京城的地脉像张织了百年的网,只要有一处被钻了空子,整张网都会松垮。你看墨师选的三个据点,多会挑地方。”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个磨损的牛皮账本,正是从南城墨坊搜出来的墨师坛账本,泛黄的纸页上用炭笔记录着 “采脉气”“炼骨墨” 的日期,最后一页却没有文字,只用水墨画了个奇怪的符号:两道弯曲的墨线像蛇似的缠在一起,中间裹着一颗暗黑色的圆点,像被墨染过的魂珠。
我凑近一看,心脏突然跳了一下 —— 这符号和《京城地脉脉络图》某页空白处的淡痕一模一样,只是账本上的更清晰,墨线边缘还泛着极淡的暗红色,像是掺了什么邪物。
“这符号不是墨师自己画的。” 沈青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握着天枢司特制的脉气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着两组淡蓝色的曲线,“我对比了墨师骨墨的邪气样本,和三个月前在锁龙井附近采集的异常脉气数据,你们看 ——” 她指着屏幕上重合的部分,“这两段‘脉气掠夺频率’有三分相似,但锁龙井的那股邪气更‘纯’,没有掺杂骨粉或魂粒,像是有人在单纯地‘抽’脉气,不是用来炼骨墨的。”
赵莽刚把修好的镇魂鞭挂在墙上,鞭梢的厌胜木片还泛着淡青色的光。
他走过来凑到屏幕前,眉头拧成一团:“你的意思是,墨师只是个幌子?他们背后还有人在搞鬼?” 说着,他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个黑色的粗布包,是墨师首领被抓时搜出来的遗物,布包边缘磨出了毛边,上面还沾着点未清理干净的骨墨残渣。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除了半块泛着黑红的骨墨锭,还有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木牌是深色的,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纹路走势和账本里的符号能拼在一起,组成一个更复杂的图案 —— 像三道交错的藤蔓,缠着一个小小的箭头,箭头指向模糊的东方。
“九锁的手记里提过,这种‘藤蔓纹’叫‘引脉符’。” 林奶奶接过木牌,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看,纹路里藏着肉眼难辨的细小凹槽,“这不是普通的法器,是‘脉气定位器’,能感应百里内的地脉节点。墨师一群粗人,哪懂这么精细的符纹?他们能精准找到京城的脉气根,肯定是靠这东西 —— 可这木牌是谁给他们的?”
“平安”一直趴在我的脚边,此刻突然抬起头,鼻子凑到木牌旁嗅了嗅,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低吼,项圈上的桃木片原本泛着淡白的光,接触到木牌的气息后,瞬间变成了微弱的红色,像在预警。
我赶紧摸出怀里的桃木锁,锁身是老头子亲手打磨的,泛着温润的木纹,此刻正隐隐发烫。
我将桃木锁轻轻放在木牌旁,刚一接触,就听到 “滋滋” 的轻响,像是两股气息在碰撞,木牌上的藤蔓纹瞬间暗了下去,原本模糊的箭头却突然清晰了几分,只是那指向依旧陌生,既不是京城的任何一处节点,也不是我们已知的墨师据点。
“这箭头不对。” 沈青梧立刻将检测仪对准木牌,屏幕上的脉气波动曲线突然剧烈跳变,原本平稳的线条变成了杂乱的波纹,紧接着弹出一行乱码,她快速敲击键盘解码,最终屏幕上只显示出两个字:“续引”。
她的手指顿在键盘上,脸色沉了下来:“‘续引’—— 继续引导。这说明墨师在京城的动作只是开始,那股给他们木牌的势力,还在计划用同样的‘引脉符’,去其他地方掠夺地脉脉气。可我们现在连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抢脉气、下一步要去哪都不知道,就像在跟空气打架。”
我突然想起墨师首领被押走时说的疯话,当时他被桃木符制住,脸色青灰,却还在挣扎着嘶吼:“我们只是‘借路’!真正要‘走’的人还在后面!你们别得意太早!”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是他的拖延之词,没放在心上,可现在结合账本符号、木牌箭头和锁龙井的异常脉气。
后背突然泛起一阵凉意 —— 墨师在京城烧墨坊、埋炸锭、布墨阵,闹得满城风雨,或许根本不是为了炼多少骨墨,而是为了测试 “引脉符” 的效果,为那股神秘势力后续的大规模行动铺路。
他们故意让墨师暴露,吸引天枢司的注意力,自己却在暗处观察地脉的反应,记录掠夺脉气的参数。
林奶奶将木牌和账本一起放进紫檀木盒,盒子里的墨魂母锭泛着淡金色的光,将木牌上的邪气悄悄净化了几分。
她盖紧盒盖,指尖轻轻摩挲着盒面的镇邪纹:“九锁当年守了一辈子地脉,最常跟我说的就是‘看得见的邪祟不可怕,看不见的算计才致命’。现在墨师倒了,可这股势力还藏在暗处,他们有定位地脉的精准工具,有掠夺脉气的诡异术法,甚至能操控墨师当棋子,我们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到,连他们的目的都猜不透 —— 这比明刀明枪的墨师更让人心里发慌。”
夕阳渐渐西沉,将书库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把《京城地脉脉络图》叠好,放进老头子的旧书柜里,旁边还摆着他当年调墨用的砚台,砚台里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松烟墨,像是在无声地守护着这些地脉秘密。
“平安”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对着窗外的天空低吼,尾巴夹得紧紧的。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天边泛着一层淡淡的灰雾,不是乌云,也不是炊烟,而是一种肉眼难辨的脉气波动,和三个月前锁龙井的异常气息隐隐呼应,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处悄悄涌动。
“老头子常说,‘地脉如网,一处动则全网牵’。” 我摸了摸怀里的桃木锁,锁身的温度渐渐平复,却依旧带着一丝警惕的凉意。我知道,墨师事件的结束,不是地脉守护的终点,而是新危机的开始。
那股神秘势力还在暗处盯着全国的地脉,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会是水脉发达的江南,还是文气浓厚的西北?他们会用比 “引脉符” 更可怕的手段掠夺脉气吗?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在我们心里,没有答案。
夜色慢慢笼罩了松筠书库,禁书区的灯被我点亮,暖黄的光映着桌上的紫檀木盒、检测仪和散落的手稿,像一座小小的战场。
林奶奶坐在桌旁,慢慢喝着已经凉了的松烟墨茶;赵莽在检查镇魂鞭的厌胜木片,确保下次行动时能派上用场;沈青梧还在对着检测仪的乱码发呆,试图找出更多线索;平安趴在我的脚边,偶尔抬头看我,眼神里满是坚定。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深秋的凉意,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意,像是那股神秘势力在暗处的窥探。
我望着安魂阁的方向,那里的文心碑应该正泛着淡金色的光,守护着京城的文脉核。
我在心里轻声说:“老头子,我们会守住你护了一辈子的地脉,不管那股势力藏在哪,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我们都会一点一点查清楚,不会让你的心血,毁在这些看不见的算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