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历前约三万年,星角王国东部边境,黑石镇。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连镇上最喧嚣的“破斧酒馆”也陷入了沉睡。冰冷的月光洒在由黑色石材垒砌的建筑上,泛着幽暗的光泽。唯有风声掠过屋檐,发出如同怨魂低泣般的呜咽。
一道身影完美地融入了这片黑暗,正是张河。他身着灰色布衣,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借助“微弱隐匿”天赋与自创的“如影随形”步法,在屋顶与狭窄巷道的阴影间无声穿行,如同真正的幽灵。他腰间那面看似普通的暗灰色小幡,随着他的移动而轻微晃动,若有若无的魂力波纹被牢牢锁在方寸之间。
他的目标,是位于黑石镇西侧边缘的墓园。
选择此地,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直接接触情报贩子“泥鳅”风险难测,而活着的“血刃”佣兵口风紧、警惕性高。但死人,尤其是刚死不久、魂魄尚未完全消散的死人,在张河的人皇幡面前,往往能“说”出更多秘密。对于急需了解“血刃”在幽影峡谷内的具体遭遇、以及那位坐镇此地的魂王长老虚实的他而言,这片埋葬着新魂的墓园,无异于一座情报的宝库。
黑石镇的墓园荒凉而破败。歪斜的墓碑如同沉默的士兵,簇拥着一座早已废弃的石质小教堂——那是镇魂殿在此地微不足道的象征。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殖质的气息,更夹杂着一丝新鲜的血腥味与浓郁不散的怨念魂力。
张河隐匿在一棵枯死的古树阴影之后,魂力内敛,精神力却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悄然铺开。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几股新鲜的、带着强烈不甘与恐惧的残魂气息,它们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湮灭。更重要的是,这些残魂气息中,都带着一股灼热而暴烈的印记,与他之前感知到的、镇中心石堡内那股魂王级别的灼热魂力同源。
“果然在这里,而且是死于那位炎长老力量余波或与其相关。”张河心中默念。他心念一动,腰间的人皇幡无风自动,一道比夜色更加深邃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出——正是他凝练的魂将“影”。
无需言语,通过与人皇幡深层次的精神链接,指令已清晰传达:吞噬那些带有灼热气息的新鲜残魂,提取一切关于死亡原因、地点、遭遇敌人、以及炎长老和峡谷内部情况的有用记忆碎片。
“影”如同液态的阴影,贴着地面流动,轻易地“渗入”那几个新立的坟茔之下。张河闭上双眼,将大部分意识沉入与人皇幡的连接,共享着“影”的感知。
混乱、破碎、充满负面情绪的画面与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意识。
……灼热的烈焰魂技铺天盖地,却无法驱散那蚀骨的阴寒……
……阴影中伸出无数粘稠的、如同触手般的能量体,缠绕住身体,体内的魂力不受控制地飞速流逝,连同灵魂都被撕扯……
……绝望的哀嚎,灵魂被硬生生抽离体外的剧痛……
……炎长老暴怒的咆哮声震荡峡谷,一道赤红的火柱横扫而过,却只将岩石熔化成浆,那影子般的怪物早已融入岩壁阴影,消失无踪……
……“洞壁……那些发光的古老符文……在吸收我们的魂力……”……
……“峡谷最深处……有东西……在召唤……不,是在吞噬一切……”……
大量关于死亡瞬间的恐惧与痛苦被张河强大的精神力过滤、摒弃,他如同沙中淘金,专注地搜寻着相对清晰的片段。零碎的信息开始在他脑中拼凑:
这些“血刃”佣兵,确实死于幽影峡谷深处,一种能操控阴影、直接攻击并吞噬灵魂的诡异生物之手。他们死前看到了散发幽光的古老符文,位置在一个“侧面的裂谷”或“废弃的矿洞深处”。而那位炎长老,武魂无疑是强大的火属性,但性格似乎极其暴躁,在部下接连折损后,战术已显鲁莽,最后一次出手更是无功而返,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就在“影”即将吞噬完最后一个、魂力波动也最为强烈的残魂(推测是名魂宗级别的小头目)时,一段更为清晰、也更为关键的记忆碎片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昏暗的洞窟,岩壁上刻画着扭曲、繁复、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图案,与墨老资料中提及的“缚魂图腾”有五六分神似!几名“血刃”佣兵正在小心翼翼地尝试拓印那些图案,突然,四周的阴影“活”了过来,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将他们淹没。在最后的视野中,洞窟深处那一点更加深邃的黑暗似乎在蠕动,散发出令灵魂本源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
“是缚魂主脑控制的噬魂兽,还是它本体的一个延伸?”张河心中凛然。看来“血刃”不仅找到了遗迹的线索,更是触碰到了核心的危险区域,代价惨重。
然而,就在这缕残魂被彻底吞噬、化为精纯魂力滋养人皇幡与魂将的瞬间,异变突生!
这残魂的记忆深处,竟隐藏着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灼热印记的魂力烙印,在其彻底消散的刹那被触发!
“嗡——!”
一道微不可查、却蕴含着魂王级别警告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以墓园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精神印记!”张河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是那位炎长老!他竟然在重要部下灵魂中种下了此类印记,一旦灵魂异常消散,便能立刻感知!
“回来!”张河心念电转,瞬间召回“影”。
几乎在魂将融入人皇幡的同时,一股强横、暴戾、带着灼热怒意的魂力感知,如同无形的风暴,从镇中心石堡方向悍然扫来,瞬间覆盖了整个黑石镇!
这道感知简单、粗暴,充满了警告与探寻的意味,毫不掩饰其魂王级别的威压。镇上一些感知敏锐的魂师被瞬间惊醒,惶恐不安地望向石堡方向。
张河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微弱隐匿”天赋运转到极限,整个人如同化作了枯树的一部分,连生命体征都降至最低点。他感觉到那道灼热的感知力如同探照灯般从墓园上空扫过,重点在他藏身之处附近来回逡巡了数秒。
那道感知充满了疑惑与暴戾,显然察觉到了此地的灵魂异常消散,却又找不到具体的源头。张河的心神紧绷,人皇幡在腰间微微震颤,暗灰色的幡面上隐有幽光流转,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暴露情况。
万幸,他的隐匿天赋卓绝,魂将“影”本身也具备极强的虚无特性,加之炎长老此举更多是威慑与粗略探查。那道强横的感知在来回扫视数遍无果后,带着一股不甘的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
张河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魂王强者的手段,果然不容小觑。这次探查虽收获巨大,却也险些阴沟翻船。
“此地不宜久留。”没有丝毫犹豫,张河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出了墓园,没有返回那家小旅店,而是向着与旅店方向相反、更靠近城墙的混乱贫民区潜去。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消化情报,并重新规划下一步行动。
在一个堆满废弃物、散发着恶臭的肮脏小巷尽头,张河找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半塌酒窖。他迅速清理出一小块落脚之地,并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预警魂纹,这才盘膝坐下。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从残魂记忆中获取的关键画面,尤其是那个刻画着发光符文的洞窟,以及洞窟深处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存在。
“侧面的裂谷……废弃矿洞……”“泥鳅”白天在酒馆里提到的信息,与这记忆碎片隐隐对应。那个情报贩子,或许真知道些东西。
但经过刚才的惊魂一刻,张河对直接接触“泥鳅”或任何与“血刃”核心相关的人与物,都抱有了极高的警惕。炎长老此刻必然如同惊弓之鸟,任何可疑的接触都可能引来雷霆一击。
坐等未知的王国或武魂殿调查团?太过被动。直接潜入峡谷?在魂王坐镇和严密监控下,与送死无异。
张河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冷静计算的光芒。他需要一个更巧妙、更能主动破局的方法——祸水东引,驱狼吞虎。
既然“血刃”与那峡谷内的噬魂兽(或其背后的缚魂主脑)是死敌,那么,设法让他们的冲突更加激烈,直至白热化,无疑是最符合他利益的选择。如果能让炎长老认为,噬魂兽的活动范围扩大了,出现了新的威胁,甚至……“遗迹宝藏”即将出世的假象,他会不会因焦躁而亲自出动,或调动大部分精锐力量前往?
只要那位魂王离开据点,或者据点守备力量大幅空虚,张河的机会就来了。无论是潜入据点获取更机密的情报,还是趁机探索峡谷外围,风险都将大大降低。
如何制造这种足以乱真的假象?张河的目光落在了腰间的人皇幡上。魂将“影”能够模拟一定的灵魂波动和阴影形态,而他从那些残魂记忆中,清晰地感知并记录下了噬魂兽、以及那洞窟深处存在的独特魂力频率与精神威压特征。
模仿这种特征,在特定地点制造一场“意外”的遭遇,或是留下一个“惊人”的发现痕迹,并非完全没有可能。这需要极其精密的策划,对魂力模拟的精妙掌控,以及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他必须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既能引起“血刃”的足够重视,让他们相信这是重大发现或严重威胁,又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或迅速看穿骗局。同时,更要确保自身能绝对安全地撤离,不留下任何与自身相关的痕迹。
《升魂》虽未直接提供此类能力,但提升后的人皇幡对魂力的精细操控,以及魂将“影”的拟态特性,给了他实施计划的基石。
天色将明,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缓缓褪去。张河靠在这冰冷、肮脏的酒窖土墙上,眼神幽深。他仿佛一名置身于巨大棋局之外的棋手,开始在心中默默推演接下来的每一步落子。如何利用手中的筹码,撬动黑石镇这潭深水,如何让“血刃”与那未知的遗迹守护者碰撞出最激烈的火花,从而为隐魂阁,也为他探寻缚魂之谜与获取升魂点的道路,觅得那至关重要的契机。
一场由他亲手导演,针对魂王与古老遗迹的暗局,在这破晓前的废弃酒窖中,悄然构思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