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单膝跪地,用“千机”支撑着身体,整个人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沿着昳丽却冰冷的脸颊轮廓滴落。
他抬起头,那双桃花眼死死盯着北溟寒,里面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挑衅和……得手后的快意。
元婴期,北溟阁主……
好像,也不过如此。
北溟寒缓缓抬手,抚过自己耳侧被切断的发丝。
他低头看着那几缕飘落的墨发,然后又抬眼看向殷玄,目光最终落在他手中那柄变幻莫测的“千机”上。
鎏金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但整个回廊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骤然降到了冰点。
“好法器。”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能伤到本座的灵体,蕴寒髓本源,内含水系大修的幻化道印……看来,你机缘不小。”
他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之前的玩味和纵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触及逆鳞的怒意。
“可惜,修为太低,神识太弱,空有宝山而不自知。”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本座给过你机会,殷玄。”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他是轻声吐出的,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他右手五指张开,深蓝色的玄水灵力化作无数条嘶鸣的玄水之蛇,从四面八方封死了殷玄所有退路。
殷玄瞳孔紧缩,龙珠在他灵台疯狂旋转,磅礴的灵力几乎要撑裂他的经脉,他手腕急振,“千机”瞬间化作一片绵密的鞭影,交织成网,试图阻挡。
“嘭!嘭!嘭!”
鞭影与玄水之蛇不断碰撞。殷玄的虎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鞭柄,嘴角不断溢出血沫,但他凭借着龙珠近乎无限的灵力支撑,竟硬生生扛住了这波狂暴的攻击。
北溟寒眼中戾气更盛。
他没想到殷玄竟然如此难缠,那法器和其体内的古怪灵力竟能让一个筑基修士在他手下支撑这么久。
不能再忍了。
北溟寒不再使用花哨的术法,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右手,五指微屈,对着殷玄隔空一握。
“蝼蚁撼树,不知死活。”
霎时间,一股远胜之前的、足以碾碎金铁的恐怖压力从四面八方轰然压下。
这不是术法,这是属于“化神期”才该有的领域的——灵压禁锢。
以势压人,最为无解。
殷玄只觉得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脏六腑仿佛被投入熔炉灼烧、又被巨力碾压。
龙珠提供的灵力也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只能勉强阻止身体的崩坏。
竟然还是不行吗?
明明……他已经变强了那么多……
殷玄整个人被钉在原地,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北溟寒一步步走近。
北溟寒终于停在了殷玄面前,鎏金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少年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倔强瞪视着他的昳丽脸庞。
“现在,知道差距了?”他伸出手,缓缓点向殷玄的眉心,又重重擦过对方的眉眼,“本座是不想你死,但你该疯够了,殷玄。”
“能容忍你到此,已是极限。但你要明白,以凤羽圣地的底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本座就能把你救回来,完好无损。”
殷玄听着北溟寒的话,心头的困惑几乎压过了身体的剧痛。
什么意思?
自己这样步步紧逼,几近搏命,北溟寒……
竟真的没有丝毫要取他性命的意思?
还要把他带回凤羽圣地?
为什么?
他自认这张脸或许引人注目,但方才那番死斗,北溟寒下手可没有半分怜惜,招招狠绝,完全是要将他彻底打服的架势。
可既然对方没杀他……
殷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与恰到好处的惊惶,仰头望着北溟寒,喉结滚动:
“北溟阁主……晚辈……究竟何处得罪过您?是因为……叶师兄吗?他在哪里?您……您杀了他?”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愤恨决绝:“你若杀了他……我必与你不死不休!终有一日……定要你偿命!”
北溟寒看到殷玄这幅模样,倒是没有刚刚的那样愤怒了。
“叶野?”他语调平平,“你如此拼命,是为了他?”
他信了。
殷玄立刻用力点头,甚至挣扎着伸出染血的手,去抓北溟寒的衣袖:“师兄……叶师兄他到底怎么了?求你告诉我……”
北溟寒却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专注,甚至带上了一种病态的迷恋与虔诚。他缓缓抬手,指腹轻轻抚上殷玄那染着血迹、却依旧如早春初绽的花瓣般惊心动魄的唇瓣。
温软,湿润,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与蓬勃的生命力。
他低低地嗤笑一声:“那个人,屠宗灭门的事没少做,连同血脉亲族也能下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殷玄,这算是本座对你最后的忠告。”
“不过,你大概……也用不上了。”
“北溟……”殷玄还想再问,他不相信叶师兄是那样的人,可北溟寒的样子根本不屑于任何谎言。
“可以了。”北溟寒的手指抵住他的唇,阻止他再说下去,“做好你‘唯一的颜色’,别再试图激怒本座……我的耐心有限,下一次,或许真的会杀了你。”
“颜色?”殷玄捕捉到这个词,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浮上心头,他忍不住问,“您……看不见颜色?”
北溟寒见他终于明白,也丝毫没有避讳,直言道:“天生的全灵体,皆有天罚。本座是水灵体,视界灰白,万物失色,此乃天道之妒。”
他顿了顿,又举了个例子:“天生火灵体,不也身怀焚心火毒,据说幼时心智都被烧得浑噩不清,如同痴傻?”
傻子?烬霄?
冰原上,那个心智退化、全然依赖他、纯净唤他“哥哥”的“烬霄”身影瞬间闪过脑海,让殷玄有刹那的恍惚。
北溟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的波动。
“殷玄?”他捏着殷玄下颌的手指骤然收紧,刚刚压下的戾气似乎再次翻涌,声音沉冷,“怎么?你也认得他?林烬霄?”
殷玄立刻摇头,正想开口否认或搪塞过去——
但北溟寒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猛地俯身,冰冷的鎏金面具几乎贴上殷玄的脸颊,狠狠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