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叶寒珏和木流灼的不断深入,地面上的五瓣花越来越少,裸露的泥土越来越多。
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原本隐藏在白色花朵下灰黄松散的泥土越来越多地混入了珍珠粉一样细腻的白沙。
等到二人停下,脚下的土地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沙滩,沙子在光线下闪着五颜六色的碎光。
这片白沙如同真正的沙漠一般寸草不生,毫无生机,但向四周望去,却能看到一圈“白树”的影子,像栅栏一样包围着这里。
然而如果真的有人去追逐这些影子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树影如水中月镜中花,可望却不可及。
一览无余的白沙上,有一处十分突兀地生长出一棵隽秀的树木。
这棵树与白树相比,树干纤细许多,姿态悠闲自然地弯曲着,不像白树那般高大笔直,却有一派潇洒的风姿在。
树枝斜斜从旁侧伸出,分出几个枝叉,懒懒地拖着几个花苞。
这棵树通体莹润,树干与枝叉如同白玉石一般,几个被白玉花萼托住的花苞却是透明的荆紫色,微微颤抖着,像晶莹的水滴。
叶寒珏甚至可以透过剔透的花苞看到里面如粉色碧玺一样的花蕊,就是蓬莱的玉枝在此也不会比眼前之物更美。
“喏,你的魂环就是这个。”
木流灼手指轻轻点了点这棵花树,花树感受到了木流灼指尖风雪的温度一样,柔软地蹭了蹭他苍白冰冷的皮肤。
“不过得稍微等一等,它还在等待开花的时机。”
“这是什么东西?”
叶寒珏同样用指头摸了摸,带着温暖和血色的指尖与木流灼的指尖不经意地微微相碰,又不动声色地悄悄远离。
“这是玉骨紫髓梅,是基本无法在正常环境中生长的一种植物系魂兽。
它生长的地方必须极为干净纯粹,且不能被外物打扰。
在生长的过程中它会逐渐把周围的一切东西,譬如花草树木,全部同化。是一种美丽又霸道的魂兽。”
木流灼收回了手,自然把手放在腹部轻轻按压着。
他看着这棵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对食物的渴望。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周围是这样奇怪的景象…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知道这么多?”
叶寒珏为这美丽凶悍的魂兽咂舌,不过这魂兽实在合他的眼缘。
“是…蝴蝶告诉我的?”
木流灼像刚刚一样回复,但脑袋微微歪向一侧,语气带着迷惑,像是自己也不确定。
“我碰到它,就知道了,就像碰到蝴蝶一样。”
叶寒珏听明白了,木流灼是说他碰到这些东西脑子里就会出现信息,就像刚刚碰到蝴蝶带他来到这儿一样。
现在他碰到梅树就知道它的信息。不过他显然也不确定这些信息的来处,不然也不会猜测着说都是蝴蝶告诉他的了。
闲聊间玉骨紫髓的花悄悄地绽开了,从第一个花苞开始,每一朵花开放的时候都有一股馥郁的香气传来,霸道地钻进在场两人的鼻子里,像是要用香味锁住两人的大脑。
木流灼不由自主地说:“好香…好饿…想吃…”
像被热气熏过的冰层一样,木流灼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荆紫色的梅花纹路在他眼底生长。
叶寒珏的大脑有瞬时的空茫,随即他立刻强制自己清醒过来,召唤出了魂灯。
灯盏散发着微黄明亮的光,叶寒珏将同样是在家调配的醒神香混入魂灯的香囊中,手腕转动,配饰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增强药效和醒神这些都是叶寒珏在这个世界探索出的魂灯的新用法,可能是受世界不同力量的影响,原本世界的魂灯可没有这些作用。
醒神香和响动唤醒了被迷惑的木流灼。梅花纹样从他眼底褪去,蒙在瞳孔上的雾气消散,木流灼失落地叹息了一声。
“差点就吃上梅花糕了——可以吸收了,但是,”
木流灼叹息,指指还没有盛开的几个花苞,声调平稳不带情绪的起伏。
“得摘几个花苞下来。每个花苞里面都有它修炼的力量,这一棵有六个花苞,说明它至少已经有相当于六十级魂王境界的魂力了。力量太多,你受不住的。”
叶寒珏闭了闭眼,平复无语的心情,长长地叹息:“那我一个十级的人,凭什么能把人家六十级的花摘下来?”
叶寒珏在刚刚抚摸花苞的时候,直觉就在向他发出警告。柔弱可爱只是这棵树的表象,只要他有不好的想法,这些可爱的花苞就能把他炸上天。
“啊,对啊,你才十级。”
木流灼恍然的样子让叶寒珏觉得他面无表情的脸都带了嘲讽的味道。
对,没错,是他,一个身高六尺(约1.98m),拥有腹肌,留着嚣张卷发,还顶着一张一看就不好惹的脸的人魂力实际只有十级。
叶寒珏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不,不止一头,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为他进行任何身高上的隐瞒——少年,在心里发出气愤的声音,想象着他被自己养的翠蛇吓到的样子泄愤。
叶寒珏,实在是个很小心眼的男人/男孩。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会帮你的。”
木流灼靠近,抓着叶寒珏的紫色袖子,身上微凉的气息扑向对方裸露的腹部,叶寒珏的肌肉被乍然袭来的陌生的冰冷激得微微颤抖。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与叶寒珏原本模样一起恢复的还有九灵门派弟子服,而九灵的门派服装,尤其是男弟子,是众所周知的自由和清凉。
叶寒珏头一次有些许痛恨往日他最喜欢的这套露脐弟子服,早知道他就穿那件有黑丝打底的了。
说回正题,木流灼说到做到,他驱动身上的魂力,召唤出自己的武魂,正是那一把像冰溜子一样的剑。
这次叶寒珏离得更近,看得清清楚楚,冰溜子不是一般的冰溜子。
与其说是冰溜子倒不如说是透明的水晶,剑的内部有金色的流光如水般缓缓流动,剑身上刻着一些秘闻符咒,在剑身移动时隐约能看到金光略过咒文。剑柄是青玉一般的材质,同样刻着花纹一样的咒言。
今天遇到的玉啊水晶啊之类的可真多。
叶寒珏在心里感慨着。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这个奇怪的少年,还有在外面等待的柳凛......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叶寒珏垂下眼皮,本身倦怠冷漠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希望这一切背后的目的和人物,最起码木流灼,和他不是敌对的。
他实在喜欢木流灼,高山千年冰雪一样的人,纯稚洁白的人,真希望他永远不要融化。
这么好看的人实在是少见啊。
没错,叶寒珏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
这边木流灼已经摆出了起手式,寒冷的气流以他为中心旋转而起,旋风卷得地上的白沙漫天飞舞,遮天蔽日,像是一场寒冷严酷的冰霰。
叶寒珏不慎被卷起的白沙打了个嘴巴子,呸呸地吐着舌头。
一霎时,狂风停止,卷起的白沙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在空中停滞。
木流灼出剑了,剑内的金色划出炫目的流光,剑身过处传来破空声和细小的冰块凝结碎裂的声音,是剑身的寒气冻结了空气的水汽。
空中的白沙也纷纷落下,空中彩光闪烁,如同虹桥被碾碎混入细雨一般。
剑尖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势如破竹地到了花苞面前,却只是抚摸似的轻点花瓣。
寒气自剑尖沿着花苞攀行,不多时原先还晶莹剔透的几个花苞就冻成了冰疙瘩。
木流灼伸手将已经冻上的三个花苞摘了下来,顺手就扔了一个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
“你就这么直接吃了?”
叶寒珏挑眉看着正把花苞当零食嚼的木流灼。
“因为饿了,挺好吃的,甜的。”
木流灼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感想。
叶寒珏倒是想说自己关心的不是这个,不过思及木流灼与这个地方的关系又觉得自己不用太担心,遂继续关心他的魂环去了。
“现在我可以吸收它了吗?”
“可以。”
沉默……嘎嘣嘎嘣……
沉默……嘎嘣嘎嘣……
“怎么回事?魂环呢?”
叶寒珏的手放在树上,半天也没有任何反应。
木流灼啃完了最后一个花苞冰棍,把手里的冰凌剑递给叶寒珏。
“你得杀它。”
叶寒珏恍然,这才想起,这棵树,是个活着的魂兽。
脑子还不如失忆的二货好用啊,叶寒珏。
叶寒珏接过木流灼的剑只觉得寒气刺骨,他高高举着剑,向玉骨紫髓砍去。
剑身碰到树身的一刹,大脑被禁锢的熟悉感觉气势汹汹地再次出现,叶寒珏急忙抵抗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叶寒珏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要以脸着地。
视线彻底被黑暗夺取之前,银丝绣着的衣袍代替了白沙地,冰冷且柔软的触感传来,叶寒珏彻底陷入昏迷。
“啊,你好像不知道玉骨紫髓会精神攻击伤害自己的人,抱歉,下次会提前告诉你的。”
木流灼跪坐在地上,叶寒珏的头就枕在他的大腿上。
漆黑的发丝和衣服上的银丝凤鸟纠缠。木流灼低头,闭上了眸色浅淡的双眼,霜雪一样的发丝落在了叶寒珏脸上。
他抬手拂袖,拂去发丝,一边宽大的袖子盖在叶寒珏鬼魅一般的脸上,另一边层层叠叠堆在身侧。
这片被白沙覆盖的地方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原,有寒风吹拂,带来了满天五瓣的雪花,飘落到如雕像一般的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