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一场更大的暴雨,正在重庆的上空酝酿。
黑云压城,连一丝星光都看不到。
空气里,充满了山雨欲来前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城南,“仁义社”总堂口。
铁罗汉和笑面虎,正在一间密室里,对着一幅简易的重庆地图,紧张地商议着。
桌上,放着刚刚由福伯,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送来的第二份情报。
“消息可靠吗?”
铁罗汉看着地图上,那个被红笔圈出来的、如同心脏般重要的位置——储奇门码头,眉头紧锁。
“老东西,真的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了那里?”
“十有八九是真的。”
笑面虎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
……
清晨,天刚蒙蒙亮。
数辆黑色的福特轿车,组成一个低调而肃穆的车队,从南山“龙园”缓缓驶出,朝着出城的西门方向而去。
打头的车里,坐着的正是龙啸天本人。
他换上了一身素色的麻布丧服,面容悲戚。
他身边,跟着的都是“仁义社”里资格最老、名望最高的几位“大爷”。
随行的,还有二十多名身手最精锐的嫡系护卫。
这个消息,像一颗定心丸,让城南总堂口里的铁罗汉和笑面虎,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
“老东西,还真讲义气!”
笑面虎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
“福伯的情报确认无误!他真的把大部分精锐都带走了!”
他指着地图分析道:
“储奇门,是老龙头起家的地方,也是他名下最大、最赚钱的一个码头。那里的防御,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他最信任的老部下。他把东西藏在那里,觉得万无一失,合情合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老东西带大部分精锐,亲自去峨眉山‘吊唁’。这意味着,储奇门码头现在的防守,正是最空虚的时候!”
“你是说……”铁罗汉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没错!”
笑面虎猛地一拍桌子。
“这是天赐良机!我们不仅要拿到那份‘证据’,还要趁他后院空虚,一举拿下整个储奇门!”
“只要控制了储奇门,就等于斩断了老东西的钱袋子。到那时,他手下那帮老兄弟,人心一散,我们再登高一呼……整个‘仁义社’,就是你我兄弟的了!”
这个计划,恶毒,大胆,充满了诱惑力。
铁罗汉被说动了。
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好!就这么干!”
他站起身,声如洪钟。
“我坐镇总堂口,防止老东西耍诈。你,”
他指着笑面虎。
“带上我们所有能打的兄弟!今晚,就给我把储奇门的牌子,换成我们自己的!”
……
然而,他们谁也不知道。
那支浩浩荡荡开往峨眉山的车队,在驶出城外三十里后,就拐进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山间林场。
车队停下。
龙啸天和他手下的精锐,迅速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不起眼的苦力短褂。
然后,在夜幕的掩护下,乘坐几艘伪装成运货舢板的快船,沿着嘉陵江的一条秘密水道,悄无声息地,又潜回了重庆城。
一个秘密的仓库。
龙啸天没有做任何战前动员。
他只是走到赵峰面前,将那块沉甸甸的、冰冷的墨玉令牌,亲手交到了他的手里。
“赵长老,”
龙啸天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从现在起,他们,都归你调遣。”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今晚,我要在储奇门码头,清理门户。”
“用他们的血,告诉整个重庆,我龙啸天……回来了!”
赵峰接过龙头令。
那令牌入手极沉,仿佛承载着一个时代的恩怨与血腥。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龙啸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转身,面对着那几十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
他高高举起龙头令。
“刑堂听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划破了祠堂里的死寂。
“开香堂,清门户!”
“清门户!”
“清门户!”
几十个压抑着的声音,如同滚雷,在祠堂里轰然响应。
杀气,瞬间冲天而起。
子时,午夜。
暴雨,如期而至。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储奇门码头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笑面虎,带着近百名精锐打手,乘坐着十几艘乌篷船,借着雨幕的掩护,悄无声息地,从水路靠近了码头。
他们没有选择从正门强攻。
而是选择了防守最薄弱的西侧货运栈桥。
一切,都和福伯提供的情报,一模一样。
“兄弟们!拿下码头,活捉老龙头的龟孙子!”
笑面-虎拔出腰间的短刀,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近百名袍哥,如同下山的猛虎,咆哮着,冲上了栈桥,扑向了那个看似防守空虚的目标仓库。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
却没有发现,他们早已踏入了,一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屠宰场。
就在他们冲到仓库门口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码头上所有的探照灯,瞬间全部亮起!
将整个仓库前方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
刺眼的强光,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紧接着,是密集的、如同炒豆般的枪声!
“哒哒哒哒!”
从他们四周的货箱顶上,从仓库的二楼窗口,从他们来时的水路上!
十几把手枪,同时喷出了火舌!
交叉火力网!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军用级别的……口袋阵!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袍哥,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瞬间打成了筛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血水,混着雨水,瞬间染红了整个码头。
“中计了!撤!快撤!”
笑面虎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船上跑。
但已经晚了。
退路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尊杀神。
赵峰。
他没有拿枪。
手里,提着一柄在探照灯下,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八面汉剑。
那是,龙啸天亲赐的,刑堂之剑。
他身后,是那几十个,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沉默的复仇者。
“仁义社刑堂在此!”
赵峰的声音,盖过了枪声和雨声。
“奉龙头令,清理门户!降者不杀!”
回答他的,是笑面虎绝望的咆哮和几颗射向他的子弹。
赵峰没有躲。
他身旁的两个老袍哥,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厚重的铁板,将他护在身后。
子弹,打在铁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赵峰看着眼前这群已经乱了阵脚的乌合之众,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
他举起手中的汉剑,向前,猛地一挥。
“杀!”
一场血腥的、早已注定了结局的“家法”之战,在储奇门的暴雨之夜,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