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说回师门后把这事说开，也让晏弦终道个歉，”楚云天笑了笑，“他不道歉。也许他说的是，他还欠嵇揽琛一声对不起吧。很久远了。”
“其实我觉得我也欠你一声对不起，”齐传铮看向夜幕中无边无垠的天际，“你灵力紊乱那次，我选了最不堪的方式引出你混乱的灵力。”
“这个，没关系。”楚云天摇头，“灵力紊乱这种事很罕见。如果再有下次，我们已经交换过灵力，我一定能认出你。”
的确，现在的楚云天，即使是他睡觉的时候被齐传铮直接抱起来都没推开人。
二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嵇揽琛传音过来：“你俩，在哪里？”
“在桥那边。”楚云天看了看四周，“什么事？”
“没什么，别乱跑，我要下山了，今晚上晏弦终守夜，他说下去之前先给你看一下脉，你们晚上给我呆明镜台别乱跑。”嵇揽琛交代道，“还有，过十天是八月新弟子入门考核，宗主不在，你主持一下，这个没问题吧？”
“可以。”楚云天点头，“那我们现在回去。还有半个时辰敬晚香，我在屋里等你们。”
他就猜到日子不会那么清闲的。
“晚上时间那么长，”齐传铮抬头看向星天，“你教我拉个曲儿吧。我俩找点事干。”
“行。”楚云天答应下来，“我顺便核对一下流程。往年都是宗主出面主持，我还没及冠，只参与一些场面上的，比如验资质、引路、看着点安全问题、最后入学礼授玉令，诸如此类。”
“你们的考核我了解过，”齐传铮想了想，“资质文试武考这些基础的先筛下去一批，随后一共是五关，真正的过五关斩六将，好像还有和师兄长老对战。”
“你说对了，”楚云天微微点头，“长达一个月的考核，前七日在会场上搬法器验资质，四阶五层以下待选，如果以上的人不够再从这些人里选有潜力的。各地选送之前其实就会筛去一批，但有些人是自己来的，所以我们还有按条件复核一遍。资质之前会先按体貌要求选一遍人，不合格的也待选；资质过完合格的才文考武试，在此期间天恒宗会提供基础食宿，自己不适应自己再花钱。晚上我和你好好说流程，很复杂的，天恒宗现在人手不够说不定你也得上去帮忙。”
“文考，基本等于入门后自己想修什么的一个选择了，除了几门必修之外我们是有选修的，而且自己选的自己一定要达到考核标准；武考，就得长老师兄一起看身段了，有些人那一看什么都没学过的，我们也待选，天恒宗是教化的不是开蒙的。武考筛完文考也出成绩了，不合格扔去待选，为了防止有的人什么都不会只是来这儿蹭一个月免费吃住，待选的都要在考核里参与进来，我们会评判表现。”
“接下来每年的五关每年都不一样，负责的师兄或长老也不同。我前几年特训没负责过，是嵇揽琛参与的这些，因为晏弦终那时候也在特训。不过去年我们参加了，去年我负责的是过山崖，习武之人平衡不得少，两处崖间纵深三十里仅一根细线相连、几不可察，一日内通过山崖算过关，掉下去会有结界接住不会有性命之忧；晏弦终负责的是文考三门的批卷，他边看着武考边批的头晕眼花，大呼让我一起批，我说师父没安排我批就是怕我一卡谁都没得过，我要求很严的。”
“我了解的考核，门目繁多，二十年内没重复过，因为它是在签筒中，抽完就挪开，所以下一年必不会有重复的门目。今年我想想，似乎有一个门目是金蝉含币，考眼力的，在一千只金蝉里找到含着铜币那十只……不是水里的金蟾，那个太大了太好答了，是树上的。然后还有稻草迷阵，找出口的，会安排人追杀，我倒是觉得可以把你扔进稻草这一门当个追杀的。”
“还有三门我要看流程。今年宗主不在， 道修拜三官殿得我带，往年是大长老的，不过今年大长老得替他带禅修那边去，因为大长老似乎不属道修也不属禅修。”
“三官，天官地官水官，我是金丹不在身上所以回来后暂时没去上香，因为听不了降旨；其实三官殿不止三官，还有关公、老君、菩萨等，一共十二尊上仙，我们拜仙不拜神，神界那帮子老东西不配吃香火。”
“你问三官殿在哪？噢，天恒宗算蓬山南一些的地方，殿在东侧，那里住的真的是及冠后入道门的了，我们及冠之前只是修习，真的要入道门及冠后离宗转头就能进，它叫长天观。我们还有个开恒寺，是入禅门的，在西侧，那里就拜的是佛了。”
“你没去过蓬山北，那里严格的说也算天恒宗的，有镇灵钟塔，下面镇的便是擎山柱。师兄说的扫塔就是镇灵钟塔，它四周是一座塔林，我说过的和师兄闯历练塔结果炸了的就是其中一座。塔林下面是碑林，历代先祖陨身坐化身死道消，便葬原本命灵石在此。不过，修士陨身一无所留，基本葬的都是遗物，或衣冠。”
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明镜台。
“看路。”楚云天伸手扶了人一下，“听傻了？”
齐传铮没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幸好抓住了人：“好多。”
“还有更多的呢，”楚云天索性搀着人，“我们到底谁是病号？”
“……我。”齐传铮答的无比坦然，“我是。”
“你们俩是几天不见吗走个路都手牵手？”
晏弦终站在院子里等他们，面色不虞。
毕竟说好了醒了看脉，结果也不给他传音也不告诉他出去了，这要是乱跑再出了事怎么办。
楚云天偶尔看见他会心虚，比如现在。
再怎么说，晏弦终也是师兄，能管他的。
齐传铮看见晏弦终则想起前世的神界之战。
想到那时候，长发沾血散落满身的楚云天，却又咬着发绳自己将其快速拢起。
他印象里每次发梢滴血的楚云天，都有种凄厉可怖、如同从地狱中走出来的美。
不是爬出来，也不是蹒跚着跌出来；
他不会让自己的脊骨弯哪怕一丝一毫，他也绝不会低头。
如同他梦中打到最后蜷在他怀里的楚云天。
东风雕夜血满发，长弓碎镜、火染玉衣，更添风起舞。
他前世最后一面的楚云天，风骨不摧的楚云天。
“小齐？”楚云天的声音把他唤回神，“我发现你回来后很喜欢发呆。还在想前世的事吗？”
“没有。”齐传铮笑笑，“在看你。”
“别总是心神不宁的，”楚云天无奈，“你已经回来了。”
是啊，他已经回来了。
那些过去，都已经湮没在天火之中。
但是，他真的能忘却吗？
就像逐光之征，知风真的能忘记自己天火中陨身的故友吗？
……他就算回来了，至少也要适应几天。
齐传铮也觉得自己最近确实心神不宁。
他总能想到平宜、想到前世、想到萧执玉。
那些记忆混乱的、纷杂的干扰着他的识海，他感觉自己都需要闭关调息 。
不得不说，他还是没习惯看着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
那些曾都是一条条生命、是一位位母亲膝下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是十年起一天天苦修的修士。
他们的努力，就是为了到最后站出来送死吗？
齐传铮忽然有种悲凉的感觉。
“我没事，”他缓缓转过头，“你们聊，我回去坐一会。”
但他没有回自己房间也没有回楚云天房间，而是去了他书房。
“他……”晏弦终看着齐传铮摇摇晃晃的走过去，神色担忧。
“他没事。”楚云天摇头，“师兄，来我房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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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天把晏弦终送下去守夜后才去敲自己书房的门。
明明是他自己的书房，他却敲门才进去。
齐传铮坐在榻上，神色疲惫，低头撑着上半身缩在一片黑暗中，却更像抱紧他自己。
他是那样脆弱，仿佛终于袒露出自己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楚云天无声的走近他。
齐传铮喃喃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尸山血海……”
楚云天没有开口，而是看了眼身后找了把椅子，就那样坐下。
他极有耐心的撑头看着把自己团成一只小兽的齐传铮。
他知道这种感觉。
他那年刚从妖界之战回来，也是整夜整夜闭上眼都是那浓浓的腥气。
尸腐、烂肉、血泥……
战场从来不是什么耍帅的地方。
修士，更像是从军，只是他们的战场不是边境不是域土，而是更危险的、非人之物。
也许干涉进什么事什么地方会被排外，也许解决什么问题的背后是更大的阴谋。
但是他们是修士，他们不能后退。
他们的身后，就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他们不能让这些畏惧他们、敬仰他们的平民死于他们的退却中。
即使他们也是人。
也会害怕死亡，害怕那些可怕的东西，害怕自己此后都活在某种痛苦中。
即使他们比起生民也不过多了些灵力。
楚云天明白齐传铮的挣扎与痛苦，任谁看着那么多生命折在自己手中，都会颤抖、既兴奋又害怕。
杀人就是这种感觉，看着面前的人被一刀解决或几刀劈烂，看着他迸出的眼珠、飞溅的血沫、蜿蜒的粘稠的逐渐凝成摇晃的固体的血迹……
骨髓、脑浆与失禁的秽物就那样随着死不瞑目一起倒在自己眼前。
也许会踩到一截指节、一段脱套的皮肉、一摊烧焦的毛发。
自己很难承认，那样不成人形的东西，曾经与自己一样。
当时自己也用了许久才从那种反胃、不适与做梦都是哀哭中缓过来。
如果不是特训，如果不是自己一次次上战场脱敏，如果不是自己接下那么多危险的委托来让自己习惯这种生死罅隙来回横跳的感觉……
楚云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走出来。
走过那些漫长的黑暗，到达现在可以面无表情手起剑落的白日。
但齐传铮能这样吗？
自己走出来用了两年，现在乱成这样，齐传铮有两年去慢慢习惯吗？
答案必然是没有。
但他也不能逼着齐传铮去接受这一切。
否则他不知道他哪天那根弦就会骤然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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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不爱看跳章）：
什么其实我早就写过小齐是糙汉那一挂的了难道你们把他当弱0吗……能和楚云天这种巨能打的互攻的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一开始出场我就写了他那股子流浪不羁的味儿，而且第二章他和宋子吟能与屠村修士有来有回，后面遇到魔界的刺客都能打俩下子还能和楚云天一起打龙，到了独立寻药更是保着赵元初自己就把十几个月州修士杀了个干净……这样的齐传铮能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受，包括我报身高体重的时候他也比楚云天都重都结实啊，缪矜年敢说让楚云天别光护着他就是因为知道齐传铮有点子实力不是纯一无所知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然后关于女性角色戏份问题，我晓得我背景写的是乱世，要是需要女修上去打架，他们男修别干了。保护女性、尊重女性、以自身赴险境而让女修还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出去玩，他们来扛下那些该做的事而让女孩子躲远点，对我来说这是一种保护，而不是困着她们删她们戏份。我希望每一次有女孩子出场，都是快乐的、轻松的、安心踏实知道不会出大事的，所以目前来说还没到大混战我暂时没安排很多女孩子的剧情。
最后是剧情问题，有的东西没砍，后面会补，然后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我晓得，时间线基本上到过年开始就快进了，从认识楚云天到楚云天陨身大概是两年多。
齐传铮：流氓是骗你的，哥真实身份是轮回之神后人。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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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时调错了。改立即发布了。抱歉，迟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