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九年春
谢府的厅堂里,香炉中燃着上好的檀香,谢安正与几位友人论诗,谢道韫和十二岁的谢璃坐在一旁听着。
彼时,谢道韫早已因“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咏絮之才名动京城,上门求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谢府的门槛。
今日来的,是琅琊王氏的媒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士族的傲慢:“谢大人,我家公子乃王羲之先生的长子,才华横溢,与道韫小姐正是天作之合。只是……”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韫小姐虽有才名,性子却过于刚直,怕是不符合我王家‘妇德’的要求啊。”
这话一出,谢道韫的脸色微微一白,却依旧挺直脊背,没有说话。谢安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见谢璃“腾”地站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袄裙,梳着垂鬟分肖髻,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眼神却带着一丝霸道。她走到媒人面前,仰着小脸,声音清亮:“王大人这话我就不懂了。我堂姐‘咏絮之才’,连爹爹都赞不绝口,怎么到了你们王家,就成了‘不符合妇德’?”
媒人被一个小丫头当众打断,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妇德讲究温婉柔顺,道韫小姐……”
谢璃:“温婉柔顺?难道只有唯唯诺诺、三从四德才算妇德?我堂姐饱读诗书,见解独到,比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纨绔子弟强多了!你们王家求亲,是看中我堂姐的才华,还是想找个只会听话的摆设?”
谢璃眼神扫过媒人,带着谢家人特有的傲气:“若是后者,那还是请回吧。我谢家的女儿,不嫁也罢!”
这番话掷地有声,厅堂里瞬间安静下来。谢安的友人纷纷侧目,看向谢璃的眼神中带着惊讶和赞赏。谢道韫看着堂妹小小的身影,眼眶微微泛红。
媒人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哼了一声:“谢大人,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如此无礼,简直有失士族体面!”
“我女儿说得没错。”谢安的声音响起,“谢家女子,向来以风骨为重,不卑不亢。道韫的婚事,我自有主张,就不劳王大人费心了。”
媒人见状,知道再留下去也没面子,愤愤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厅堂里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一位友人笑着对谢安说:“谢大人,令爱真是虎父无犬女啊!这般胆识,将来怕是要比道韫小姐还要出名。”
谢安哈哈大笑,拉过谢璃:“你这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当着客人的面如此说话。”
谢璃依偎在谢安怀里,仰着脸道:“爹爹,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姐姐。姐姐那么好,他们不配!”
谢道韫走过来:“虞之,谢谢你。”
谢璃:“姐姐是我最爱的人,我当然要护着你!”
永和元年夏
谢府的闺房里,十六岁的谢璃正对着铜镜,看着镜中一身男装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头发束成了男子的发髻,还特意让青柠用眉笔将眉毛画得粗了些。若不仔细看,倒真像个眉清目秀的世家公子。
“小姐,这样真的行吗?要是被老爷和公子们发现了,可就糟了。您是丞相的嫡女,身份尊贵,要是被人发现女扮男装,不仅您的名声不好,丞相大人和两位公子也会生气的。”青柠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担忧。
谢璃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青柠。我都计划好了,爹爹最近忙着朝堂的事,大哥二哥又不在家,只要我们悄悄离开,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早就到杭州了。”
说着,她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块温润的玉佩——这是谢安的贴身玉佩,上面刻着“谢”字,是她昨晚趁谢安熟睡时偷偷拿出来的。“有了这个,尼山书院的山长肯定不敢怠慢我们。”
青柠:“小姐,您真要这么做?要是被丞相大人知道了,他会罚您的!”
“罚就罚呗!”谢璃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不了回来挨一顿骂,总比在这里闷死强。青柠,你陪我去好不好?我们就当是去冒险!”
青柠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小姐,我们为什么非要去尼山书院啊?京城的书院不是也很好吗?”
“京城的书院太无聊了,全是些循规蹈矩的公子哥,哪里比得上尼山书院有意思。”谢璃眼神中满是向往,“我听说尼山书院学风鼎盛,还有很多有才华的人,我要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比二哥还厉害的对手呢。而且,道韫姐姐也答应我了,会帮我打掩护。等我们到了书院,她还会来看我呢。”
青柠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反对。
青柠:“小姐,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今晚。”谢璃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趁着夜色,我们从后门走,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当晚,月色朦胧。谢璃和青柠收拾好行李,悄悄溜出了谢府。
谢璃:“青柠,你说我们在尼山书院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青柠想了想,说:“应该会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人吧。小姐,但您一定要答应我,到了书院,万事小心,不能让人发现您的女儿身。”
“放心吧!”谢璃拍了拍胸脯,眼中满是自信,“我从小就跟着二哥学武,言行举止都像个男孩子,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马车一路向南,朝着杭州的方向驶去。
而此时的谢府,谢安还在书房处理公务,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小女儿已经带着他的玉佩,踏上了前往尼山书院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