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豪踩着点赶到了办公室，电梯门打开时，走廊里乌泱泱的站了一群人，下意识扯了扯身上的短袖。
“先生，应聘请排队。” 前台小妹抱着简历追上来，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最终落在手腕上的卡西欧手表上。
“这是王董的儿子。” 王武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小妹连忙侧身让行。前台小姑娘心上一紧，自己这刚上班没几天，就先把董事长的儿子堵住了。
不过看着二人并不在意，并肩向着办公室内走去，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又跑去收简历了。
王燕的藏青色西装套裙熨得笔挺，珍珠发卡别在耳后，发梢却有几缕碎发翘着。她指尖反复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纽扣：“伟豪，没想到来这么多人。”
“让前台给每个应聘的人都倒杯水，中午的饭也定上，过来的车票可以找财务报销。”
张伟豪看着门口的人说道。
“这些妈都安排好了，你看都过了点了，要不咱们就开始呗。”王燕整了整着装。
“嗯，那就按照简历上的顺序一个个人开始呗。”
王燕动身往办公室走去时，见张伟豪站在原地：“伟豪，走啊，不是说开始吗？”
“妈，我想了想，我还是不去了，我这一身看的就像个学生。让那些应聘者看到会觉得有些儿戏了。”
你不去，我和你舅也不懂怎么招聘啊？ 王燕这话说出口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和弟弟好像啥都不会，全靠自己儿子出谋划策。
好吧，我那就坐旁边记笔记吧？
会议室里，红木长桌映出三人的影子。张伟豪刚在王燕右侧坐下，前台小妹就踮着脚递来搪瓷茶杯，茶水表面浮着片没冲开的茶叶。
当第一个应聘者推门而入时，张伟豪看见母亲握笔的手泛白 —— 那支英雄牌钢笔在阳光光下微微颤抖，墨水滴在 项目经理 的应聘表格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焦虑。”
张伟豪拍了拍王燕的胳膊，冲着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紧张。
在王燕的安排下，前台开始按简历顺序叫号。第一个推门而入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牛皮纸袋，目光却在看见王燕几人时，扶着牛皮纸袋的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请先做自我介绍。 张伟豪见人坐下后，王燕和王武盯着自己看，只得主持起了招聘流程。
各位领导好，我叫李伟功，37 岁，省建筑职业学院毕业，应聘项目经理。 说到
二字时，明显有些自豪。
工作经历简要说明。 王武的茶杯轻叩桌面。
毕业后在三家单位做过......
为何换三家公司？ 张伟豪突然打断，卡西欧电子表的荧光屏在桌下亮起绿光。李伟功一时没想到会被问到这种问题，支支吾吾道家...... 家庭原因，前几个项目都在外地，孩子小...... 他的皮鞋在地毯轻撵。
接下来的问答像被按了快进键。当张伟豪问到 对公司的要求，李伟功突然挺直腰板：就按招聘启事上的 3000 底薪，只要能留在省城。
项目经理是 3000 底薪 + 绩效，忙起来可能顾不上家。 张伟豪合上笔记本，拿着李伟功的简历说道。
李伟功拿起纸杯喝了口水后：我跟家里说说...... 只要不跑外地就行。
看着他退出会议室的背影，王燕的钢笔在简历上悬了半晌。张伟豪盯着简历旁自己标注的 家庭原因 四个字，画了一个问号。
伟豪，你觉得这人咋样？妈看他挺厉害的。 王燕放下钢笔，目光落在李伟功的简历上。
是啊，我以前工地上的项目经理也是省建院毕业的。 王武附和道，习惯性的就想拿烟，又想到这会是在面试，摸出一半的烟盒又塞了回去。
后面还有不少人，再看看吧。 张伟豪说着，在李伟功的简历上打了个问号。妈，舅，等下就按我刚才问的思路来。
接下来又面试了几个人，大多是张伟豪提问，王燕和王武在一旁听着。每面试完一个，两人就会问张伟豪的看法。张伟豪觉得应该让老妈和舅舅多锻炼锻炼，便提议让他们主导面试。王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之后的面试中，王燕从一开始的拘谨，在张伟豪时不时的耳语指导下，模仿者张伟豪的提问句式，逐渐变得从容自然。
直到一位名叫李长江的应聘者走进来，张伟豪看了眼他的简历，上面写着省设计院高级工程师。
各位领导好，我叫李长江，今年 48 岁，省设计院高级工程师，国家注册一级建造师。 他将帆布包放在脚边，取出的牛皮文件夹边角虽磨出毛边，却整齐码着一叠泛黄老图纸。
1983 年从省理工大工民建专业毕业后，我在省设计院结构所干了 22 年，主导过省工人体育馆改扩建、开发区工业厂房等 17 个项目，其中 3 个获省级优秀设计奖。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2001 年我主动申请去现场蹲点，在南郊保障房项目待了两年，从桩基施工到分户验收全程跟进，光沉降观测记录就记了三大本。
说到这里，他从文件夹里抽出泛黄的笔记本，纸页间还夹着 2002 年的施工日志 —— 某页用红笔圈着 后浇带浇筑温度需控制在 22±2c，旁边贴着当时的混凝土试块检测报告复印件。
问答时，李长江应对自如，当王武问起项目相关问题时，他还礼貌地纠正了王武说法上的不妥之处。
您可是省设计院的高工，放着铁饭碗不要，怎么想到来我们这儿？ 张伟豪忍不住问道。
你们招聘上写着总监年薪十万。 李长江答得干脆，接着自嘲地笑了笑，干了大半辈子，钱没挣多少，职位也没升上去，就想趁这几年多挣点钱，给家里换套带电梯的房子。
张伟豪点点头：您对地产开发流程熟悉吗？
熟悉。 李长江语气笃定，虽说我是设计院出身，但参与过不少项目，里面的门道还是清楚的。 接着他又条理清晰地说了几点地产开发中的注意事项。
听完李长江的话，张伟豪当即表态：李工，我们对您的简历非常满意，您什么时候能入职？
这话让李长江愣了神 —— 之前在门外，他听见其他应聘者出来时都说 等电话通知，没想到自己直接就被录用了。
王燕也有些意外，看到儿子肯定的眼神后，她立刻起身伸出手：李工，欢迎加入西部地产！ 李长江愣了几秒，才慌忙伸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