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层铁柜区的那页残卷,我记下了四个字。
先疯后明。
风把断剑护手里的纸角吹得翻了边,我把它塞得更深了些。阿骨打蹲在巷口等我,尾巴耷拉着,一看就是饿了一天。
“昭哥,真要去妖市?那边今天封了好几个入口,听说是圣院的人在查什么禁物流通。”
“他们查他们的。”我拍了拍腰间的断剑,“我们买我们的。”
他没吭声,但耳朵抖了一下,知道劝不住。我抬脚往前走,脚步比平时稳。昨天在教室里那一嗓子,把周老师逼出了真话,也让我看清了一件事——这世上的规则,都是给老实人设的陷阱。想破局,就得先当个疯子。
***
东市地下三层,通风道锈得快塌了。
阿骨打钻进去不到一刻钟,就从另一头冒出来,嘴里叼着半截黑布条。
“找到了,在尽头。那人摊子上啥都没摆,就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以命易器,不问来由’。”
我点头:“是器魇坊的传人。”
他瞪眼:“你认识?”
“不认识。”我笑了笑,“但我听过他的规矩——只做断法之器,专收禁忌材料。越是没人敢碰的东西,他越有兴趣。”
我们顺着暗道往下走,空气越来越闷。拐过三道弯,眼前豁然出现一条窄街,两边全是半埋地下的摊位。人不多,但个个裹得严实,连呼吸都压着声。
尽头那个摊位,果然只有块黑石。
灰袍人坐在后面,脸藏在青铜面具下,手指像老树根一样搭在石面上。我没说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三枚凝固的妖核,放在石头上。
妖核是上次茶话会时,几个小妖贡献的私藏。纯度不高,但胜在稀有——全是从被谢无赦实验失败的妖化人身上剥离出来的,带点邪气,正合这种黑市商人胃口。
他看了一眼,没动。
“换能破邪阵的东西。”我说。
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铁:“半滴灭世魔尊之血。”
我差点笑出声。
“你挺会做梦啊。”我收回妖核,“我还想找谢无赦借他那根人皮袍子当抹布呢。”
系统弹幕立刻蹦出来:【+80】【装傻充愣式威胁成功】
灰袍人手指微微一颤。
我知道他动摇了。这种人,一辈子都在找传说中的东西,哪怕见不到真身,看一眼痕迹都算赚到。
我重新把妖核放回去,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薄纸。纸上画着一道扭曲的纹路,是我昨夜用血临摹下来的“焚识残纹”雏形。
“加这个。”我说,“心火燃识的第一步痕迹。你们魇匠祖师爷都没见过完整版。”
他猛地抬头,黄瞳直勾勾盯着那张纸。
足足五息,他才缓缓伸手,把妖核和纸一起收走。
然后从身下摸出一个陶罐,递了过来。
罐子不大,通体灰褐,表面刻满倒写的符文,像是把祝福反着刻了一遍。我接过的一瞬间,指尖发凉,仿佛碰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霜。
“一旦开启,无法收回。”他说,“魂裂,自负。”
我掂了掂:“不就是死嘛,我又不是没被人咒过八百回。”
他没再说话,收摊转身,整个人像烟一样散进了墙角阴影里。
***
“昭哥,这玩意儿真靠谱?”阿骨打凑过来瞅,“看着像腌咸菜的坛子。”
“咸菜坛子也能砸死人。”我把陶罐塞进他尾巴底下,“裹紧点,别露缝。”
他哎哟一声,尾巴立马卷成个球,把罐子包得严严实实。
我们往出口走,路上守卫多了不少。胸前挂着圣院巡防徽章,一个个眼神扫来扫去,明显在查什么。
刚走到主街口,陶罐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错觉。我背上的汗毛立了起来,断剑也在鞘里轻鸣。罐子里有什么东西醒了,正在回应某种东西——也许是我体内的封印,也许是昨晚看到的那幅幻象。
守卫立刻转头盯过来。
“站住!打开包裹检查!”
我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们一眼,语气懒洋洋的:“查什么?我俩穷得连烤肠都吃不起,还能偷你们圣院的魔法书不成?”
其中一个年轻守卫皱眉:“刚才检测到元素波动,来源就在你们附近。”
“波动?”我冷笑,“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幻觉都出来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大夫?专治神经衰弱。”
阿骨打立刻配合地瘸起腿,一边走一边嘟囔:“昭哥说今天吃不上肉了……连肠子都饿青了……”
守卫翻了个白眼,挥手让我们走。
等转进小巷,我才松了口气。阿骨打把尾巴松开一角,陶罐还在微微发烫。
“它刚才动了。”我说。
“我也感觉到了。”他缩了缩脖子,“跟心跳似的。”
我没说话。刚才那一震,不只是共鸣那么简单。它像是认出了我,或者……认出了我还没完全觉醒的东西。
***
巷子深处,我靠墙站定,从怀里掏出那张残页。上面的符文我昨晚已经默写了七遍,每一个转折都刻在脑子里。
现在,我要试试。
我把陶罐放在地上,指尖贴上罐身,顺着倒符文的走向,慢慢输入一丝气息。
一开始没反应。
接着,罐底突然亮起一道红纹,像是被点燃的引线,迅速绕罐一周。我赶紧撤手,但已经晚了——
一股热流顺着指尖冲上来,直奔胸口封印。
不是攻击,是连接。
就像两块拼图,咔的一声对上了。
眼前一闪,又出现了那个画面:千年前的地宫,祭坛中央的人拿着书,念着八个字。
心火燃识,逆脉归源。
但这次,他没拿脊椎骨。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断剑。
我的断剑。
幻象消失得很快,我扶住墙才没跪下去。阿骨打紧张地看着我:“昭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喘了口气,“只是……这罐子,不是兵器。”
“那是啥?”
“是钥匙。”我低头看着陶罐,“也是锁。”
***
我们走出妖市南门时,天已经黑了。
城外风大,吹得衣袍啪啪响。阿骨打把尾巴卷得更紧,生怕罐子被风吹掉。
“昭哥,接下来去哪儿?”
我没回答。右手一直按在断剑柄上,那里还残留着刚才那股热流。系统安静得很,一个弹幕都没刷。
说明事情不小。
我抬头看了眼帝都方向。那片阴云还在,压得城池像口闷锅。陆九渊应该已经在等我犯错,萧景珩也不会放过任何羞辱我的机会,谢无赦……那家伙巴不得我早点疯。
可我现在不想躲了。
我把陶罐拿过来,抱在怀里。它很轻,但压得住心。
“回去。”我说,“该练练了。”
阿骨打咧嘴一笑:“我就知道!昭哥肯定要搞大事!”
我摸了摸断剑,指尖划过护手边缘那道新痕。形状像半个倒山字,和古砖背面的一样。
风卷起青袍一角,我迈步往前走。
断剑轻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