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石壁上,腿上的伤一直在渗血。断剑插在身侧,剑柄有点歪,是我刚才撑着站起来时用力过猛撞的。洞口那堆火还在烧,烟熏得人眼睛发干。
阿骨打躺在我脚边,身子烫得吓人。他尾巴耷拉着,呼吸一声重一声轻。我没动,手里的护符转了一圈又一圈。
外面黑雾没散,地缝里偶尔传来几声怪叫,但没人敢出来。我们活下来了,可死的人也不少。
我抬头看过去,几个反抗军的头目围在另一边,低声说话。有人包扎伤口,有人清点剩下的物资。没人笑,也没人哭,就是闷着头做事。
“都过来。”我说。
声音不大,但够响。几个人停下动作,朝这边走。脚步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
我拍了下大腿,“站着干什么?开会。”
他们挤在火堆旁边坐下。有人想给我递水囊,我摆手拒绝了。现在喝水只会让我更晕。
“先说伤亡。”我开口。
弓手队的头目低头报数:“阵亡十七人,重伤九个,能动的不到三十。”他说完顿了一下,“都是精锐。”
我没吭声。这数字比我预想的少一点,但每一人都没法轻易补上。
“谁负责的情报?”我问。
一个瘦高个子站起身,脸色发白:“是我。线人是城南老茶馆的掌柜,做了三年暗桩,从没出过岔子。”
“这次就出岔子了。”我打断他,“据点是空的,陷阱是新的,妖魔不是守备,是埋伏。你们觉得,这是巧合?”
没人回答。
我扭头看向阿骨打:“你听见什么没有?前两天让你去东街查动静,有没有听到点不一样的?”
他耳朵动了动,勉强抬起头:“有……那天晚上,我蹲在屋顶啃包子,看见三个人抬着箱子进萧家废院。箱子滴水,地上留了一串湿印子。我还以为他们在腌咸菜。”
“箱子?”我眯眼。
“对,铁皮的,角上焊符文。我闻了一下,里面有死人气。”
我冷笑:“所以咱们信了一个茶馆老板,却没查一个会运尸的铁箱?”
那人脸色变了:“昭爷,您早就知道?”
“我知道个屁。”我瞪他一眼,“我要是早知道,就不会让兄弟们踩进去。问题是,我们太依赖‘人’的消息了。人类会骗,会死,会收钱闭嘴。但妖不会。”
我看向全场:“下次行动,情报必须双线走。人探一次,妖再探一次。两边对不上,直接作废。”
有人皱眉:“可雪狼妖也就阿骨打一个能用,其他小妖靠不住。”
“那就招。”我说,“昨晚跟我冲出来的那些妖,活下来的有几个?让他们归编。阿骨打,你带一组。”
阿骨打愣了一下,尾巴突然翘起来:“我?我能行吗?”
“你不行谁行?”我伸手敲他脑门,“别人打架为命,你打架为了零食。最稳。”
他咧嘴笑了,露出虎牙。
我又转向其他人:“养伤不等于停战。接下来十天,所有人轮班休息,但侦察不能停。每天至少两队出去,摸周边据点、查人员调动、盯异常运输。发现铁箱、黑袍、深夜出入的,立刻回报。”
一个老将开口:“万一又是陷阱呢?”
“当然可能是陷阱。”我点头,“所以每个计划都要预设最坏情况——比如,再遇到那种地底阵法,该怎么应对?”
“炸药封口?”有人提议。
“来不及。”我说,“阵法启动太快。要提前布控,在入口周围撒硝粉、埋雷管,一旦触发禁制,立刻封锁区域,不让任何人靠近。同时派出快马传讯,主力后撤三百米待命。”
“那进攻怎么办?”
“等我恢复。”我看了眼自己的腿,“七天内,我不动手。但脑子还能用。所有作战方案交我过目,必须写清楚三个问题:目标是谁?风险在哪?退路怎么走?少一个字都不批。”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有人小声嘀咕:“这么麻烦,还不如拼一把。”
我猛地抬头:“拼一把?那你现在去外面拼一个给我看看?”
那人缩了脖子。
我扫视一圈:“我知道你们恨。我也恨。那个倒下的队员,手里还攥着我发的护符。我不是没心的人。但报仇不是送死。我们要赢,不是比谁先冲进去砍人。”
我停顿片刻,声音压低:“他们想逼我用神降,想看我失控。那好,下次我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疯而不乱。”
会议室安静下来。
阿骨打忽然举爪:“昭哥,我还有个事。”
“说。”
“那天我闻到的铁箱味道……和上次古墓那边的药池味差不多。是不是同一批人干的?”
我眼神一凝。
古墓的事我没对外讲过。他知道,是因为那次他替我去偷药渣,差点被守卫打死。
“记下来。”我对身边人说,“查萧家废院、古墓旧址、最近三个月失踪人口名单。找共同点。特别是有没有人大量采购炼尸材料。”
命令传下去后,几个人陆续离开。
洞里只剩我和阿骨打。
他趴在地上,尾巴轻轻晃:“昭哥,你说他们到底想干嘛?”
“不知道。”我握紧护符,“但他们不怕死人,只怕我没出现。说明他们的局,是冲我来的。”
他不说话了。
我低头看他,发现他嘴角裂开,还在流血。刚才开会的时候,他一直忍着没哼一声。
“疼不?”我问。
“不疼。”他说完又补充一句,“就是发烧,脑子不太灵光。”
我扯了块布条,沾水给他擦脸:“撑住。等你能站稳了,我带你去把那个废院掀了。”
他嗯了一声,眼睛慢慢闭上。
火堆快灭了,风从洞口灌进来,吹得余烬乱跳。我的左腿一阵阵抽痛,像有刀在里面刮。
我把断剑往身边挪了挪,手指贴上剑身。
锈得很厉害,但还能用。
外面的黑雾翻滚着,地面裂缝隐隐泛蓝光。
我盯着那道光,慢慢开口:
“谁想看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