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落地钟敲了八下，沉闷的声响像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在每个人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天宇手里的橘子皮还没剥完，突然定住动作，视线落在你脸上，带着点探究：“你刚才说……三顿火锅？”
你挑眉：“怎么？想反悔？”
“反悔是小狗。”他立刻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但我有个条件——这次助攻得听我的指挥，不许再搞什么‘放车胎气’之类的骚操作。”
“谁骚操作了？”你踹了他一脚，“那叫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到差点被记过？”天宇哼了一声，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楼下那个女生，我观察好几天了。她每天晚上七点半会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牛奶，走路姿势很特别，左脚落地时会轻轻踮一下，像怕踩疼蚂蚁似的。”
你愣了愣：“你观察这么细？”
“那当然，”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还知道她在出版社工作，昨天手里拎着本加缪的《局外人》，封面都翻卷了，肯定是反复看了很多遍。”
“所以呢？”你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知道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跟人家说‘我注意到你走路踮脚’？怕是会被当成变态。”
“笨。”天宇从茶几底下翻出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推到你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这是我做的‘助攻计划’，分三步。第一步，制造‘偶遇’，但得自然，不能像上次在图书馆那样记错时间。”
你凑过去看，笔记本上画着便利店的简易地图，用红笔标着冰柜的位置：“她买牛奶总会先看冰柜最上层，你可以假装去买咖啡，站在冰柜另一侧，等她拿牛奶时，你‘不小心’碰掉一瓶可乐——别担心，我算过角度，肯定砸不到她。”
“碰掉可乐？然后呢？”你挑眉，“跟她说‘对不起’？这也太老套了。”
“然后你就顺势帮她把牛奶拿下来，”天宇用笔在“牛奶”两个字上圈了圈，“她够最上层肯定有点费劲，你个子比她高，伸手就能拿到，这叫‘不经意的绅士风度’。”
“第二步，”他翻到下一页，上面贴着张便利贴，写着“话题切入”，“等她道谢时，你就说‘这本书我也看过’，指她手里的《局外人》，然后聊两句书中的情节——我查过，这本书你上个月刚在朋友圈发过书评，正好能接上。”
你想起那篇书评，当时只是随手写了句“默尔索的冷漠里藏着对世界最锋利的反抗”，没想到被他记下来了。
“第三步，”天宇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聊得差不多时，你就说‘这家便利店的关东煮不错，要不要一起吃两串？’——记住，要用商量的语气，别太强势。如果她答应，就成了一半；如果不答应，就说‘下次吧’，不尴尬。”
你看着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突然笑了：“你这计划……还挺严丝合缝。”
“那是，”他合上笔记本，拍了拍胸脯，“也不看是谁想的。想当年帮林薇追主席时，要是有这计划，也不至于失败得那么惨。”
提到林薇，你突然想起件事：“对了，她去年带的那个娃，眼睛特像她，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一条缝，跟月牙似的。”
“可不是嘛，”天宇往嘴里塞了颗话梅，“她老公看着特老实，给娃换尿布时手忙脚乱的，林薇就在旁边笑，那场景……谁能想到当年她为了追主席，在雨里站了整整两小时。”
客厅的风从纱窗钻进来，带着点傍晚的凉意。你想起林薇当年站在雨里的样子，白裙子湿透了，手里的情书被雨水泡得发涨，却还是倔强地说“再等半小时，他肯定会来”。那时你和天宇躲在教学楼的廊下，想拉她进来，她却摇摇头：“你们先走，我没事。”
后来主席没等来，她却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时，还不忘让你把泡坏的情书补好，说“等他回来再给他”。现在想想，那时的执拗里藏着的，其实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勇敢。
“说起来，”你突然看向天宇，“当年你追中文系那个女生，其实知道她有男朋友吧？”
天宇剥话梅的手顿了顿，过了会儿才挠挠头：“嗯，她室友偷偷告诉我了。我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跟我说实话。”
“结果她没说。”你想起那天女生下楼倒垃圾时，看到天宇手里的玫瑰，只是皱了皱眉，说“谢谢，但我不需要”，连一句“我有男朋友了”都没说。
“没说才好。”天宇的声音有点低，“要是说了，我那天肯定会很难过。被宿管阿姨赶出来，虽然丢人，但至少还能骗自己‘是意外’。”
你突然明白，有些“严丝合缝的计划”，其实藏着给彼此留的余地。就像他此刻的助攻计划，每一步都算好了退路，既怕你尴尬，又怕对方为难。
“对了，”你拍了拍他的肩膀，“计划挺好，但我有个补充。”
“你说！”天宇立刻凑过来。
“碰掉可乐时，”你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会先用脚接住，保证不洒出来。”
天宇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行！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七点半，便利店见！”
窗外的路灯亮了，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你看着他兴奋地收拾笔记本，突然觉得，那些曾经失败的助攻，或许不是真的失败。就像拼图，少了哪一块，都拼不出此刻严丝合缝的默契。
“对了，”你突然想起什么，“要是失败了，三顿火锅，你可别赖账。”
“谁赖账谁是小狗！”天宇的声音清脆，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夜色里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