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倾回头,给了傅枭一个复杂却带着安抚意味的眼神,随后不再犹豫,抬脚踏入了那片未知的昏暗之中。
“倾倾!”傅枭焦灼的呼喊被隔绝在外。
屋内的光线确实比外面暗淡许多,陈设更是简单到近乎空旷。
一张铺着素色粗布的简陋木床,一张磨得发亮的旧木桌,两把竹制的椅子,除此之外,便是墙上悬挂的一幅墨色淋漓、意境苍茫悠远的山水画。
最引人注目的,是屋子中央摆放的一个陈旧的蒲团,以及蒲团前一个不过巴掌大的紫铜香炉。
炉中正升起一缕极细的青烟,散发出一种清冽中带着一丝甘甜的奇异香气,吸入肺腑,竟让人心神为之一清。
“坐。”灵隐大师指了指其中一把竹椅,自己则已在另一把上安然落座。
沈倾倾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心中既紧张万分,又被巨大的好奇填充着。
她强迫自己镇定,目光落在对面这位神秘莫测的老者脸上。
灵隐大师在她对面坐下,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目光如炬,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沈倾倾耳边:
“阎王老儿给的东西,确实好用。”
轰——!
沈倾倾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几乎是本能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重生!这是她最大的、绝不容有失的秘密,是她逆转命运、守护所爱的最大依仗。
这个秘密太过匪夷所思,比仅仅拥有灵泉还要离谱千百倍,她从未、也绝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她最信任、最深爱的傅枭!
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真能看透前世今生?
“不必紧张,”灵隐大师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老衲活了这把年纪,别无所长,唯有一双眼睛,尚可洞悉些许天地之事。知道你这点小秘密,不足为奇。”
沈倾倾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紧。
她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拳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您……您为什么要收我为徒?”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灵隐大师目光变得深远,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语气缥缈:“缘分使然。”
他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她时,脸上那点仙风道骨的气质忽然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狡黠的神情?
“你拜我为师,以后拿出什么稀奇东西,都可以说是我给的,包括那灵泉。有我这么一个免费的、信誉卓着的‘背锅’师傅,你认了,绝对不亏。”
他说着,甚至摸了摸自己那部漂亮的胡子,笑得一脸荡漾。
沈倾倾看着他那与世外高人形象严重不符的笑容,不由得满头黑线,之前那种高山仰止的敬畏感,瞬间碎了一地。
她沉默了片刻,脑中飞速权衡。
这条件,听起来确实诱人。
灵泉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若有一个合理的、令人信服的来源解释,无疑是解决了她最大的后顾之忧。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直视着灵隐大师:“如果我拜您为师,您会为我和枭哥哥主持婚礼吗?”
这是她此行的最初目的,从未忘记。
灵隐大师捋须轻笑,答得爽快:“那是自然。徒弟的人生大事,为师岂有不出力之理?”
但他话锋随即一转,眼中精光一闪,“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条件?您说。”沈倾倾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露声色。
“为师我呢,”灵隐大师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沈倾倾的表情,语气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这些年云游四方,收集了好些个稀有的、举世难寻的药材种子……”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等着沈倾倾接话。
沈倾倾却只是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灵隐大师等了个空,气息不由得一窒,内心暗骂了一句“臭丫头,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配合一下老人家会怎样!”
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假意咳嗽了一声,掩饰住那点尴尬,“咳,那个……这些稀有药材种子嘛,你也知道,金贵得很,极不容易种活,需要极好、极特殊的环境才能生长。普通的土地可不行……”他意有所指地拖长了语调,“你那地方……就不错,更何况,还有那灵泉滋养……”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
沈倾倾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无波,确认道:“大师的意思是说,我若拜您为师,只需要用我的……地方,与灵泉,帮您种植这些草药?”
“嗯哼!”灵隐大师下巴微抬,带着点“你赚大了”的得意,“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不?”
沈倾倾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点与她年龄不符的狡黠和了然,她歪了歪头,反将一军:“大师,您觉得……这对我而言,划算吗?”
灵隐大师被她这反问噎了一下,看着小姑娘那毫不掩饰的白眼,差点没维持住高人的风度。
他试图增加筹码,扳着手指头数:“那个……为师会的可多了!健康长寿的独家秘方,诊脉看病,起死回生不敢说,疑难杂症手到擒来……”
“我有灵泉。”
沈倾倾轻飘飘四个字扔过来。
灵隐大师一梗,不死心:“我……我可以炼制丹药,美容养颜,永葆青春!”
“我有灵泉。”
“臭丫头!”灵隐大师终于破功,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真把自己的宝贝胡须给揪下来几根,“你就不能顺着老夫的话说一次?!”
他气急败坏的声音穿透茅草屋,清晰地传到了门外焦灼徘徊的傅枭耳中。
傅枭心头一紧,立刻冲到门边,尽管无法进入,仍是急声高喊:“倾倾!你没事吧?!”
听到傅枭担忧的声音,沈倾倾心中一暖,连忙扬声道:“我没事,枭哥哥,别担心。”
随即,她转回头,看向对面气得脸都有些发红的灵隐大师,语气不再试探,而是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定,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那好。要我拜师,用空间和灵泉帮你种药,可以。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从今以后,你要护着枭哥哥,护着我爸妈,以及所有我所在乎的人。毫无条件地护着,保他们平安!”
“嘿!”灵隐大师简直要跳脚,“臭丫头,你知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上赶着想当我徒弟,连我一片衣角都见不到?你倒好,跟我在这儿讨价还价,还得寸进尺?!”
沈倾倾面对他的怒气,丝毫不惧,只是再次平静地、清晰地吐出那四个字:
“我有灵泉。”
“你……!”灵隐大师指着她,手指都气得有点发抖,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看着沈倾倾那副“我就靠这个吃定你”的镇定模样,他最终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颓然又恼怒地坐了回去,心疼地摸了摸自己被拽疼的胡子,“……拿着!”
他像是赌气般,袖袍在旧木桌上一拂。
下一刻,两只玉坠凭空出现,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那玉坠质地温润,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内部似乎有氤氲的流光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