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鬼楼的顶层。
电梯数字在幽红色光芒里,一个一个往上升。
数字每变一下,空气里那股无形压力就翻倍的涨。
伊万魁梧的身躯绷的紧紧的,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是野兽被关进窄笼子才有的低吼。
艾拉姆顶在最前头,身上厚重的土黄色光晕已经催发到顶,可还是被压的一明一暗,瞅着随时都要灭了。
只有林玄,就那么站在两人后头,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脸上丁点儿变化没有,好像电梯外那能压垮灵魂的威压,跟他来说就是吹吹风。
“叮——”
电梯到顶的提示音,清脆的有点扎耳朵。
金属门慢悠悠的朝两边滑开。
门外不是走廊,是个大到夸张的办公室。
办公室尽头是一面贯穿整面墙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扭曲跟沉沦的鬼域城市夜景。
一张宽大办公桌摆在窗前,桌后是一张同样巨大的董事长座椅。
一个穿笔挺西装的轮廓,就坐那椅子上。
他没有实体。
那就纯粹是一团黑暗捏出来的不清不楚的人形阴影。
阴影周围的光线空间,全都诡异的扭曲了,好似那儿有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这就是奋斗者集团的掌控者,这栋摩天鬼楼的规则化身——董事长。
他光是存在着,整个空间就窒息的凝固了。
伊万跟艾拉姆踏出电梯那一刻,身子猛的一沉,脚下金属地板都给踩的呻吟起来。
“这就是......最终boSS?”伊万咬着牙,字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费了老大的劲。
艾拉姆没吭声,他全部精力都拿来抵抗那股无孔不入的威压了。
林玄从两人中间走出来,脚步很稳,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这声音,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杂音。
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对面的椅子,平静的坐下。
这简单的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办公桌后那团阴影,好像轻微的晃了一下。
一股无数鬼魂哀嚎跟绝望嘶吼混在一起的声音,从那片黑暗里传出来,听着,居然是阵轻笑。
“一个很有趣的小虫子,居然真的爬到这儿了。”
董事长的声音有种奇特的质感,就是无数声音的叠加,威严冰冷,不带一丁点感情。
林玄没理他的评价,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往桌上轻轻一放。
“董事长先生,我以鬼怪工会主席,暨全体底层员工法定代理人的身份,与你进行最后的谈判。”
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楚,就跟钉子一样,一颗颗钉在这凝固的空气里。
“首先,是关于贵公司系统性违反集体劳动合同的问题。”林玄的声音不疾不徐,好似在宣读一份枯燥报告,“根据我们的统计,过去三年,公司共计拖欠员工加班薪酬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七起,涉及金额......”
他逐一列举工会的调查结果,从克扣薪酬到缺乏安全保障的工作环境,再到非法的强制加班条例。
桩桩件件,有理有据。
那团阴影里的笑声,更明显了。
“天真。”
“在我的规则里,效率就是正义,利润就是道德。”董事长的声音里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嘲弄,“所有员工的牺牲,都是公司发展必要的成本,是他们价值的体现,你所谓的罪状,在我看来,是勋章。”
他毫不避讳,甚至引以为荣。
这回答,早在林玄的预料之中。
“我明白了。”林玄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收起那份关于劳动法的报告,又拿出另一叠文件。
“那么,我们来谈谈刑事犯罪的部分。”
林玄话锋一转,整个办公室的温度好像又降了几度。
“我以全体受害员工家属的名义,指控你,犯有故意谋杀罪。”
话音落下那一刻,林玄轻轻敲了下桌面。
办公桌光滑的表面上,一道道血色光芒亮起,构筑成一个巨型的全息投影。
九十九份档案,在空中慢慢展开。
每一份档案最上方,都印着年度最佳员工的荣誉称号,下面是那名员工生前充满干劲的照片。
“李狗蛋,入职三年,连续十二个季度业绩第一,被评为年度最佳员工后,收到董事长的秘密晋升令,失踪。”
“张翠花,研发部骨干,攻克技术难题,被评为年度最佳员工后,收到董事长的秘密晋升令,失踪。”
......
随着林玄的念诵,一份份档案旁边,开始播放那些员工生前最后的影像。
那是被诱骗到这间顶层办公室后,他们脸上从激动荣幸,到惊恐绝望的全部过程。
“不!董事长!为什么?!”
“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跟求饶声,在办公室里此起彼伏,跟董事长之前那由万鬼哀嚎组成的笑声,诡异的重叠起来。
桌后那团阴影,停止了晃动。
它就那么看着那些影像,听着那些惨叫。
这已经不是压榨,这是屠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董事长会暴怒,会毁灭证据的时候,那片阴影里,却传出了一阵跟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
那是一种带着赞许跟满意的笑声。
“不错,不错,你居然能找到这些。”
董事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那是种欣赏自己作品的愉悦。
“这可不是什么谋杀,这是我独创的人才回收与再利用机制,是确保这家企业永远保持活力的核心竞争力。”
“那些被淘汰的废物,会成为新人的养料,而这些最优秀的奋斗者,自然有资格成为我的一部分。”
谈判,彻底破裂。
或者说,打一开始,就不存在谈判的可能。
“你的价值评估,结束了。”
董事长发出最后通告。
那团人形阴影猛的膨胀开,西装轮廓当场消失,化作一片纯粹沸腾的黑暗。
无穷无尽的杀意,好似实质的海啸,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