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清查小组表面上的工作几乎停滞,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些案头文字的整理工作,显得格外冷清。
这让一直暗中关注着他们动向的某些人稍稍松了口气,以为林杰终于知难而退了。
然而,暗地里的调查却在以更隐蔽、更小心的方式进行。
林杰将刘倩、陈明、王鑫召集到自己在省医附近临时租用的一间不起眼的公寓里,这里成了他们真正的前线指挥部。
“刘倩,那条境外线索,还有谁知道?”林杰首先确认保密情况。
“只有我,还有那个提供消息的渠道,对方很可靠,而且只知道我在查一批支架的源头,不清楚我们的最终目的。”刘倩肯定地回答。
“好,这条线到此为止,你一个人负责跟进,但绝不能主动去触碰那个境外账户,我们现在没有那个权限和能力。”林杰严肃叮嘱,“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这个信息来源,同时,继续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留意任何与‘鼎’字相关,或者与赵凯妻弟有关的资金往来传闻。”
“明白。”刘倩点头。
“陈明,你那边呢?清源市二院的线索,还有那个戴金表的男人,有进展吗?”林杰转向陈明。
陈明推了推眼镜,拿出一个笔记本:“有了一些眉目。我通过其他渠道,侧面了解了清源市二院那几年的一些情况。当时负责设备引进和合作的副院长,姓钱,已经退休了。我托人打听了一下,这位钱院长退休后,生活相当阔绰,在海南和本地都有房产,儿子还送到了国外读书。而他在任期间,经手的最主要的一个合作项目,就是与一家名为‘鼎基医疗投资公司’的企业合作,引进设备,开展‘新型诊疗中心’。”
“鼎基医疗投资公司……”林杰重复着这个名字,与刘倩提到的邮箱前缀“dingji”对上了!“这家公司什么背景?”
“注册地在省城,法人代表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查不到实际控制人。而且,这家公司在前年已经注销了。”陈明说道,“但是,我那个市二院的同学回忆说,当时和钱院长接触的那个‘老板’,好像就是这家公司的人,手腕上确实戴着一块金表,很有派头。”
“能找到这个人吗?或者找到鼎基公司以前的员工?”王鑫急切地问。
陈明摇摇头:“很难。鼎基公司注销得很干净,原来的办公地点早就换了别的公司。那个金表男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他顿了顿,看向林杰,“我同学提供了一个细节,他说有一次偶然看到那个金表男人开着一辆黑色的进口大切诺基,车牌尾号好像是…… 668。”
“车牌尾号668的黑色大切诺基……”林杰默默记下这个信息。这又是一个具体的,可以追查的线索。
“王鑫,”林杰最后看向王鑫,“你那边调整方向后,对‘康健科技’和‘鼎基公司’有什么发现?”
王鑫挠了挠头:“老大,这两家公司表面上毫无关联。‘康健科技’是做医疗器械销售的,‘鼎基’名义上是做医疗投资的。但是,我通过一个在银行的朋友,非常隐秘地查了一下‘康健科技’几年前的一些大额资金流水……”
他压低声音,仿佛怕隔墙有耳:“发现有几笔数额巨大的‘咨询服务费’和‘项目合作款’,支付给了一些名字看起来很奇怪的皮包公司,而这些皮包公司的资金,在经过几次复杂的倒手后,有一部分……最终流向了境外,收款方信息模糊,但有一个账户的代理行信息,与刘倩查到的那家维京群岛公司使用的代理行,是同一家!”
虽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康健科技”的钱最终都流入了那家与赵凯妻弟有关的境外公司,但资金流向的路径,以及共享代理行这个细节,已经构成了强烈的指向性!
省医内部的问题采购康健科技,资金通过皮包公司洗白,部分资金流向境外特定账户,关联赵凯妻弟。
省医对外的“支援”设备,流向清源二院,被“鼎基公司”截胡转移,鼎基公司与金表男子可能关联赵凯势力,鼎基公司已注销,资金去向不明,但存在与境外联系的嫌疑。
两条看似不相干的线索,共同指向了一个隐藏在境外、受到严密保护的资金池!
而这个资金池,极有可能就是李忠民、赵凯等人多年来贪婪吮吸医院和患者血肉的最终藏匿点!
“看来,我们摸到大鱼了。”林杰说道“他们的胃口,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手段也更狡猾。”
“老大,现在怎么办?境外账户我们动不了啊!”王鑫既兴奋又焦虑。
“动不了,不代表没办法。”林杰眼神深邃,“这种涉及境外的复杂经济案件,已经超出了我们医院自查的范畴,也超出了省卫生厅甚至省纪委常规的调查权限。”
他想起梁院士给他的那个信封,想起梁院士那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打开它”。现在,似乎就是那个时候了?但他隐隐觉得,还没到动用最终底牌的时刻。
“我们需要更专业的力量介入,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有更扎实、更能拿得上台面的证据。”林杰沉思着,“光是资金流向的推测和模糊的关联还不够,我们需要找到能将赵凯,甚至李忠民,与这家境外公司、与这些非法资金直接挂钩的铁证!”
他看向陈明:“陈明,你继续深挖鼎基公司和那个金表男人的所有信息,特别是他们与清源市二院钱院长的具体往来,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书面证据,或者找到其他知情人。”
“王鑫,你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一两家被‘康健科技’和那些皮包公司利用过的、知情的中间人,撬开他们的嘴!但要千万小心,不能暴露我们的意图。”
“刘倩,你守好境外那条线,同时利用你的渠道,密切关注赵凯及其家人、还有李忠民身边人最近的动向,看看有没有异常的资金流动或出行计划。”
分工明确后,三人悄然离开。
林杰独自留在公寓里,他感觉自己正在编织一张大网,但网还不够结实,线索还不够清晰,稍有不慎,不仅网会破,撒网的人也可能被拖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