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临安谍影
独松关的晨雾刚散,我便召集众将议事。谷地里的练兵声此起彼伏,石敢当正带着骑兵队演练马上突火枪,铁弹穿透草人心脏的闷响不绝于耳。“李信,”我将一面“练兵都监”的令牌递给他,“溪口的训练就交给你,三才阵和突火枪的配合,务必练到炉火纯青。”李信双手接牌,甲胄上的霜花簌簌落在地上:“将军放心,三个月后,定给您一支能横扫元军的铁骑。”
雷诺已带着21个骑兵大队在关外列队,马蹄踏过结霜的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翻身上马,“断水”剑的剑鞘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目标临安,审奸细,挖内鬼!”六女紧随其后,吴燕殊的银狐窜在马前,鼻尖不停嗅着风里的气息,像是在辨认前路的蛛丝马迹。
午时抵达临安城,城门守卫见是我们,立刻推开沉重的木门,门轴转动的声响里,混着城内隐约的吆喝声。陈虎已在府衙前等候,他身后的木桩上捆着三个汉子,都是前些日子抓到的奸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受过刑却仍不肯招供。
“将军,这三个硬得很。”陈虎递过卷宗,纸上的墨迹洇着血痕,“张老三招了些皮毛,说城里有个‘耳东会’,专替元军传递消息,可问他头目是谁,就装死。”我走到木桩前,剑鞘挑起一个奸细的下巴,他眼里满是桀骜:“南蛮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
“是吗?”我对王婉婉点头,她立刻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这是阿黎配的‘真言散’,吃了之后,再硬的嘴也能撬开。”药丸刚凑近奸细的嘴,他突然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竟是咬碎了藏在牙里的毒药。
另外两个奸细也想效仿,却被黄丽的箭射中手腕,短刀当啷落地。“给他们灌解药!”我厉声喝道,阿黎立刻上前,用银针刺破他们的人中,又灌下解毒汤。折腾了半个时辰,两个奸细终于缓过劲,眼神涣散地瘫在地上。
“说,‘耳东会’的据点在哪?”我蹲在他们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一个奸细哆嗦着开口:“在……在城西的杂货铺,老板姓胡,是……是大都派来的……”另一个则供出更多:“每个村子都有眼线,卖粮的、修鞋的、甚至……甚至庙里的和尚,都是!”
陈虎听得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响:“这群狗东西,竟藏得这么深!”我却按住他的肩:“不急,先让吴燕殊去探探。”
吴燕殊早有准备,她带来的竹笼里装着十几种小动物:银狐、信鸽、苍鹰,甚至还有几只训练过的小白鼠和蜥蜴。“银狐嗅觉灵,负责跟踪地痞恶霸;信鸽盯杂货铺,看谁往那送东西;小白鼠钻缝,查密室;蜥蜴爬墙,探高宅。”她打开笼门,小动物们立刻四散而去,银狐蹭了蹭她的手心,像在领命。
接下来的三日,临安城成了动物们的战场。银狐在城西的胡同里追踪一个瘸腿地痞,那家伙每天都往张老三的旧宅跑,夜里则翻墙进一家粮铺,与掌柜的交头接耳。信鸽传回的消息显示,城西杂货铺的胡老板每天都要关店半个时辰,出来时总背着个鼓鼓的麻袋,往总督府方向去。
最惊人的是小白鼠的发现。一只灰鼠钻进城南王记布庄的地窖,竟从里面拖出块绣着狼头的布料——那是元军斥候的记号。陈虎带人突袭布庄时,掌柜的正往布卷里塞密信,信上写着“独松关练兵,骑兵三千”,墨迹还未干。
“每个村子都有眼线,这话不假。”吴燕殊铺开地图,上面已用朱砂标出二十多个红点,“卖粮的克扣难民,实则在统计各村人口;修鞋的总问士兵的靴底磨损,是想算咱们的行军里程;连城东的王婆,每天给伤兵送汤,都在打听独松关的布防。”
我盯着地图上最密集的区域——原元军都府附近。那里自收复后便一直空着,只留了几个老弱守卫,按理说不该有动静。“这里不对劲。”我指尖点在都府侧门的位置,“派银狐去看看。”
当晚,我带着六女潜至都府墙外。月光透过老树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墙内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吴燕殊吹了声口哨,银狐立刻窜过墙角的狗洞,片刻后传来轻叫——发现异常了。
我们翻墙而入,银狐正蹲在一座假山前,对着石缝低吼。假山看着寻常,石缝里却隐约透出微光。吴燕殊取出个小陶罐,放出十只小白鼠,鼠群顺着石缝钻进去,很快便有一只回来,爪子上沾着点黑色粉末。“是火药灰。”雷芸捻起粉末闻了闻,“里面有人用火铳。”
白砚抽出短剑,在假山石上敲了敲,某处发出空洞的回响。我们合力推开石块,后面竟露出个丈宽的洞口,一股霉味混着火药味扑面而来。“我去看看。”黄丽搭弓上箭,率先钻了进去,箭簇在黑暗中闪着冷光。
洞里别有洞天。一条石阶通向地下,两侧的火把照亮了岩壁,上面竟凿着通道图,标着“粮仓”“军械库”“议事厅”。走到尽头,豁然开朗——一个能容纳上千人的天然山洞里,数百个元军斥候正围着木桌忙碌,有的在整理情报,有的在往箭杆上刻记号,角落里堆着的火铳足有上百杆。
“难怪密信传得这么快。”王婉婉捂住嘴,“这里每天都在汇总各村的消息,再往外送。”我示意众人后退,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这么大的据点,竟藏在眼皮底下,可见“耳东会”的根基有多深。
回到府衙,我们立刻审新抓的奸细。布庄掌柜的熬不过刑罚,终于招供:“洞里有三条路传消息,一是放鹰,往西北方向;二是交渔夫,从西湖运出去;三是托马队,混在货物里送泰州。”
“分三路跟踪。”我当即下令,“吴燕殊,银狐跟马队,蜥蜴附在渔船底,苍鹰追……”话没说完便卡住了——鹰飞得太高太快,小动物根本追不上。
“放鹰的最难办。”黄丽皱着眉,“他们总在黎明放鹰,一飞就没影,根本不知道往哪去。”我望着窗外的夜空,突然有了主意:“不用追鹰,咱们盯放鹰的人。”
接下来的五日,我们兵分三路。吴燕殊带着银狐,跟在胡老板身后,看着他把麻袋交给马队,麻袋里的密信混在茶叶包中,要送往泰州;阿黎让蜥蜴趴在渔船的船板下,渔夫将密信藏在鱼鳔里,往德清方向去;我则带着白砚,蹲在都府附近的茶楼,盯着那个放鹰人。
放鹰人是个瘸腿老汉,每天卯时都来都府外的老槐树下,放出一只苍鹰。鹰一飞冲天,很快便消失在云层里。“他在看风向。”白砚指着老汉的动作,“每次放鹰前都要摸鹰的爪子,那是在检查信管。”
我们顺着老汉的行踪,查到他住在城北破庙,庙里竟藏着十多只鹰,每只脚上都套着小铜管——装密信用的。“这些鹰训练过,只认泰州的鹰巢。”陈虎从庙里搜出本《鹰经》,上面记着“晨放巳时到,风雨则停”。
“时机差不多了。”我合上《鹰经》,地图上的红点已连成网,“马队、渔船、鹰巢,还有山洞里的斥候,明日寅时,同时动手!”
当晚,临安城的月光格外亮。吴燕殊给银狐的项圈系上铃铛,给蜥蜴抹了荧光粉,连信鸽的腿上都绑了细铁丝——方便跟踪。陈虎的士兵们已在城门口集结,刀出鞘,枪上膛,只等信号。
我站在府衙的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流云。“断水”剑在鞘中轻鸣,像是在呼应洞里的火铳声。这张情报网藏得再深,终究敌不过人心——百姓的眼睛是亮的,银狐的鼻子是灵的,连小白鼠都知道哪里藏着秘密。
“将军,都准备好了。”吴燕殊的银狐蹭了蹭我的靴边,眼里映着灯火。我点点头,抽出剑,青光劈开夜色:“让元军看看,临安城里,到底谁说了算!”
远处的假山下,火把依旧亮着,元军斥候们还在整理密信,浑然不知洞外的天,即将亮了。而我们的小动物们,已在夜色里就位,只等一声令下,便要撕开这张藏在临安城心脏里的毒网。
夜风穿过街巷,带着西湖的水汽和即将破晓的凉意,吹得“宋”字大旗在府衙前猎猎作响。我握紧剑,知道明日的临安,必将血流成河,但只有铲尽这些内鬼,百姓才能睡得安稳,士兵才能放心打仗。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放鹰人的苍鹰又要起飞了。但这一次,它飞不出临安城——黄丽的箭已搭在弓上,箭簇瞄准了鹰爪上的铜管。而那座藏着千名斥候的山洞,雷芸已埋下足够的火药,只等引线点燃,便将这颗毒瘤彻底炸掉。
临安的谍影,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