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她轻声说,语气平淡得像问候普通朋友。
“我来了。”林夜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选择最直接的方式。
“对不起,悦悦。关于那件事,我……”
“不用说了。”代悦打断他,“我都知道了,台风夜,意外……我都知道了。”
她知道了。
林夜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以一种残忍的理智,堵回了他的解释。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代悦想了想,摇头。
她怕自己心软,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溃不成军。
林夜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那你肯定也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
“清华姐……还有孩子。那是你的责任,无法推卸的责任。”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在滴血,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秋风掠过,卷起枯叶,在他们之间打着旋儿。
林夜沉默片刻,说道:“责任和感情是两回事。”
代悦看着他,眼眶终于泛红,但她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
她摇了摇头:“林夜,我们都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想清楚未来的路。而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处理好国内的事,处理好和清华姐之间的问题。”
她说得理智,但每个字都像从心里撕扯出来。
林夜看着心爱的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想用新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将她从痛苦中抽离。
他突然想起台风天电视上那个几秒的镜头。
“悦悦,寿生可能还活着。”
“是吗?他在哪?”她轻声问。
“还不确定,我会去菲国一段时间,碰碰运气。”
两人的对话平静的像梦中的呢喃。
“你运气一向不错。有你这个兄弟,寿生也值了。”
她勉强微笑了一下,为什么你能对所有人都好,唯独伤我最深?
“如果找到了,我可以打电话告诉你吗?”
这是林夜唯一能想到还能联系她的理由。
代悦抬头看了看他:“我怎么觉得,我比他更惨呢。”
林夜点头:“你说得对。”他再一次心痛如绞。
“对什么?”代悦问。
“你比他惨。”林夜机械地回答。
“都是因为你……”
代悦想冲上去打他,差一点失态!不能再聊下去了。
“你说得对。”林夜重复。
“……”
“你回去吧。我要……静一静。”
“悦悦,如果寿生找到了,我还是想告诉你。”
“找到了再说吧……”
“好,找到了我会来波士顿亲口告诉你。”
林夜为下次见面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你走吧……”代悦眼中的泪水快忍不住了,感到防线在崩塌。
“嗯……”林夜轻哼,但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走,我走了……”代悦开始挪动脚步。
“我可以抱抱你吗?”林夜问了一句明知答案的话。
代悦轻轻摇头。
她不再看林夜,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实验室。
泪水终于决堤,但她没有回头。
“悦悦,我会想你的!!!”林夜喊道。
单薄的背影在秋风中显得决绝而孤独。
林夜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远去。
代悦的眼泪已模糊双眼,她没有去擦,任其流淌。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许久未动。
波士顿的秋天很美,但这一刻,寒意刺骨。
他终于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杰斐逊,一位四十多岁的绅士研究员,在窗边目睹了这一幕,对身边的同事轻声感叹:
“东方人的情感真是难以捉摸。明明眼中写满了不舍,行动上却如此克制。这种深藏的深情,既令人感动,又让人惋惜。”
他摇摇头,无法理解这种充满矛盾的爱。
*
大理,色拉镇。
小惠正在院子里晒床单,听见脚步声抬头,愣住了。
清华拎着个旧行李箱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吓人。
这才多久不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又红又肿,像是随时会倒下。
清华妹妹?小惠赶紧擦擦手跑过去,“你…你怎么了?快进来!”
清华张了张嘴,没出声。
眼泪先掉了下来。
小惠接过箱子,拉着她往屋里走。
箱子很轻,像是随便塞了几件衣服就出来了。
院子里有张竹椅,清华坐下后一直低着头。
小惠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发现她的手冰得厉害。
出什么事了?小惠轻声问。
我错了...清华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都是我的错...
她哭得肩膀发抖,断断续续说了些话。
小惠安静地听着,从她言语中,大致拼凑出了真相:
一个隐藏的秘密,一场意外的暴露,以及随之而来的、她无法承受的自我谴责。
她用力握紧清华的手。
“清华妹妹,”
“别急着给自己定罪,事情发生了,那就发生了,
这里不是大都市,这里是色拉!
这里只有风花雪月,没有勾心斗角。
这里没有那么多对与错,别再想了好吗!”
她目光温柔地落在清华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就算…就算大人有千般不是,万般纠葛,可孩子总是没有错的。”
她站起身,给清华披上一条柔软的羊毛披肩。
“你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做。
就在这里,看看云,听听风,看看洱海每天不一样的颜色。
你现在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吃好睡好,让自己和宝宝都好好的。”
清华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小惠。
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感觉却比自己更通透更豁达。
清华深吸一口气。
这里的空气,好甜。
……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走,带你去镇里逛逛。”
色拉镇很小,跟内地的村子一样大,只有一条主街,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
集市上人也不多,摆摊的多是本地人,卖着自家种的菜、打的鱼、绣的手工。
小惠显然和大家都熟,一路笑着打招呼。
在一个卖手工婴儿衣物的小摊前,清华停住了脚步。
那些小衣服小小的,软软的,用最柔软的棉布做成,上面绣着稚拙可爱的小花小动物。
她伸出手,一件淡黄色的小爬服,布料柔软得不可思议。
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白族阿婆,笑眯眯地说:
“有娃娃了?”
小惠对阿婆说:“阿婆,这个我们要了,再拿两双小袜子,要那种最软的。”
“好,好!”阿婆高兴地包好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