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伺候她洗漱完毕,捧来了开胃仔姜,给李泽玉噙了。
李泽玉道:“三姑娘可有信来?”
“还没有。”木莲摇了摇头。李泽玉想了想,说,“今天横竖没事,先画几幅年画吧。”
木莲一怔:“这么早准备年画?!”
李泽玉道:“对啊。今年自己画,别致一点。也省一点斯文费用。”
她才知道,原来笔墨纸砚,书画书本这些东西,才是古代昂贵的花费。
既是如此,就自己动手了。
木莲木梨木茉都好奇地跟了过来,想要看看李泽玉怎么画年画。
谁知道李泽玉的工序和别人不一样。
她首先列了个表,准备棣园、棠园两个地方的,以及寿安堂的。数出来一共多少个地方,需要多少张门画,多少张窗花……在表上列得清楚明白了。然后让她们裁纸。
对着两张母版,就算是个小丫头都能裁纸。裁坏了也无所谓,不会挨骂更不会挨打,另外拿一张重新裁就是了。这般宽松的环境,反倒没有怎么出错,不多时就裁了足够的纸。
第三步,把纸排成三列,李泽玉拎起秃笔,给所有纸打人物模子。
第一列,清一色的大胖娃娃抱金元宝。
第二列,清一色的岁寒三友松鹤延年。
第三列,清一色的鱼跃龙门尺尺高。
一气呵成画好了三列草图,李泽玉胳膊发酸,歇了口气。她道:“木莲,擦汗。”
木莲上来给她擦汗,满脸惊讶神色兀自不退:“姑娘这种画画法子实在少见得很。”
“这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所以叫‘流水线’。”
众人齐刷刷点头:“有道理,名字又好听。真不错。”
李泽玉兴致来了,细细的讲:“木梨你先去调一些白色、红色、黄和蓝色,过一会儿,线条墨迹干了。就涂上底色。一层一层涂抹上去,颜色托住了,就成了一大半了。这么几十张年画,在腊八之前就能够画好。”
一时赵嬷嬷也来了,细细地看了、听了,笑道:“阿弥陀佛,这种大胖小子的年画,在外面卖也要一两银子一张咧。用明矾涂了,一年挂到尾的。姑娘这一进项,就给府里省了大几十银子。”
李泽玉道:“可惜我不会写大字,不然春联也写了。”
赵嬷嬷笑了起来,道:“姑娘糊涂了,历年来春联都是老爷亲自写的。很是用不着往外面买。”
“那好吧。”李泽玉才知道自己险些又露马脚,道,“那我给爹爹孝敬两条好墨去。”
她果真命人送了两条好墨给李诚,李诚十分喜悦,派了计令才来回话:“玉儿的心意为父收到了,母亲身体不好,还要辛苦佳儿玉儿。这里有两张梅花宴的帖子,本是同僚带来,让为父转交你母亲的。如今就让你和佳儿外出散散心吧。”
哈?
还能出门玩?
纯玩那种?
问过了计令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
梅花宴的日子正好跟李泽佳约了裁缝做衣服的日子冲撞了。自然而然地,李泽佳推掉了梅花宴,兢兢业业守在家里,打理家务。
至于李泽玉自己,当然是,毫不客气,绳子挂脖还要看热闹,追兵杀到背后还要听戏,死线前一刻还要摸鱼,去玩耍找乐子啦!
梅花宴,是宫里的容梅长公主办的,每年梅花开的时候,不定期举办,最少一年一次,最多不超过五次。按照不同品种的梅花开放欣赏季节,有白梅宴、红梅宴、腊梅宴……
至于邀请谁,干什么,全凭公主喜好。
公主自己来或者不来,也全都按照她的喜好。
久而久之,就成了京师一景。
因为抱着轻松取乐的心情来参加梅花宴,李泽玉就很放松。穿着日常的衣服,发髻松松的,化了一点淡妆,能见人但不出挑。
递出去了帖子,李泽玉故作无意:“女官姐姐好。我是定远侯府的,第一次来参加梅花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得幸见公主凤仪?”
女官道:“定远侯府?怎么就你一个小姑娘来?”
很是吃惊地,上上下下打量她。李泽玉道:“我母亲病了,姐姐侍奉她。就派了我来见世面。”
这时,路过一个面熟女子,打量了李泽玉一眼,凑近那女史耳语一番。
女官明了了,看着李泽玉眼底带了同情:“原来是最近被南宁郡王府闹得不得安宁的定远侯家啊。辛苦了,今儿来玩玩放松吧。请进。”
这个名叫彭姑姑的女官人还挺好,特意叫来两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宫女,领着李泽玉找了个位置坐下。又专门挑了三大盘点心,特意放在李泽玉面前:“这种果子露,是专门给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们喝的,香香甜甜,不带酒,冷喝热喝都很好喝。这里的点心,透明水晶盘子里装的是甜口,白瓷盘子里装的是咸口,姑娘爱吃多少吃多少,千万不要拘束了。一会儿有把戏看,还有小曲听,还有诗会。你爱参加参加,不好文字的话,看着也可以。”
大昭王朝天家对女儿还是很娇宠的。
特别是容梅长公主,喜欢才子才女,毫不忌讳。
李泽玉看过《吃瓜手册》,居然也有记录梅花宴。言简意赅两三句,托这两三句所赐,她也知道了梅花宴上一鸣惊人的草根舞姬、歌姬、优伶、文人……不计其数。
热热闹闹的梅花宴,把冬雪都要烘融化,李泽玉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嘴巴嚼着美味点心,眼里好奇地打量一切。
情绪稳定。
心内无物。
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
不知道怎地,安静乖巧如宠物的她,反倒引起了好些人兴趣。过来跟她搭讪的人不少。
李泽玉一开始不明白,边应对边困惑。
后来搞明白了,那道理就跟她上辈子撸卡皮巴拉是一样一样的。
卡皮巴拉嘛,谁忍得住经过不撸两把?
横竖他们也不会真的上手撸自己,甚至还带投喂的。李泽玉欣然笑纳掉落的点心、鸡腿、肉脯……吃得七分饱,准备到外面院子里逛逛消消食,她早就留意到了,院子里有冰雕,也就二尺高矮,玲珑剔透,栩栩如生,也不知道用这年代原始的工具是怎么做出来的。
必须去格物致知一番!
还没走两步,门口一阵耸动。
“南宁郡王妃到——”
萧氏来了?
“大利商号少东家之妹到——”
哦豁,成思茵也来了?
李泽玉弯弯嘴角,悄悄退到一边,顺手掏了把瓜子。
成思茵和萧氏前后脚来到,在门口碰见了,成思茵当即亲亲热热的上前请安:“给萧王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娘娘今儿年轻又好看了,比梅花还娇俏三分呢。”
萧氏最喜欢别人夸她年轻貌美,当即笑容可掬,连声道:“茵儿好。你娘呢?今儿怎么没见她来?不是给了她一张请柬么?”
成思茵道:“我娘说她一介未亡人,不适合来。就留在家里清静了。”
萧氏点点头,道:“亲家母是个知礼数的。走,我们一起进去。”
因公主没来,萧氏就是在场身份最尊贵的人。一待落座,正戏就开锣。先是两个带着面具的俑戏小角儿来了一番踩彩球、抛碟子、拿大顶的把式,把全场气氛就跟起大锅炖菜似的烘托热辣。
随着声声琵琶清越响,两名赤足舞姬弹着琵琶,踩着节拍出场。丝弦奏出金玉声,李泽玉摸了摸胳膊上“嗖”一下竖起的汗毛,不由自主抬起了头。那两个琵琶女却分两角坐下了,原来她们并非正角儿。
紧接着琵琶女进场的,是两名铃鼓,又有两名琴师……
到最后,方才有妙龄女郎十六个,徐徐群舞。一时之间舞有天魔之态,声如裂帛长空。
群舞,独舞,双人舞,直到曲终人散,李泽玉第一个鼓掌:“好看,爱看,真好!赏!”
她气氛组太过投入,竟成了全场头一位。
大家眼神“刷”地,转过来了。
上辈子不也这样的,李泽玉早就习惯了,她自己重病缠身,很多事情做不了,最不缺的只有钱。于是遇到了有才华的艺术家,不管多少,总是尽力鼓励。
后期哥哥继承家业,姐姐成了霸总,两大财团为她保驾护航,她索性成立了好几个基金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看到这些精彩的表演,李泽玉老习惯使然,就让木莲一人赏了几片金叶子。
无数双黑眼睛被金叶子染得金灿灿地,大家再度震惊!!
“这姑娘谁家的啊!出手忒豪阔!”
“金叶子说给就给啊!够他们乐子了!”
“天降横财了!!!”
“平日顶天了就整团人分两片金子,今儿人手两片……不对啊,那姑娘随身带这么多吗?!”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定远侯府的二姑娘。最近他们家产业好生兴旺,还重新进了上选名单。那是手头阔绰了!”
并没有认真听清楚这些震惊碎碎念,李泽玉还很不好意思:“抱歉,我手头就这么多了。”
翻转荷包,抖了抖。
琴师们、琵琶女们……所有人,惊呆了!!
“还不赶紧谢过定远侯府的李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