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滚落的声音刚起,秦无尘便已侧身横移,背上的卜九渊几乎贴着他的后颈,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左手一扬,玄铁匕首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钉入巷口石砖缝隙——那里,一抹黑影正悄然探出半步。
“出来了。”秦无尘低声道,声音不大,却让敖璃瞬间绷紧肩背。
她右脚蹬地,龙息自掌心喷涌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
三名玄阴宗弟子从两侧墙头跃下,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寒光,还未落地,刀气已割裂空气直扑面门。
厉子枭站在巷尾高处,冷笑着抬手,噬魂锁链再次浮现,这一次链条上缠绕着灰雾般的纹路,每节链环都刻着扭曲符文,显然动用了真正手段。
“东荒来的杂种,你以为躲进死胡同就能活命?”他手腕一抖,锁链如毒蛇出洞,撕裂夜风直取秦无尘咽喉。
敖璃怒喝一声,正要迎上,却被秦无尘一把拽住手腕:“别动!”
话音未落,那锁链已逼近三尺之内,寒意刺骨。
就在此刻,空气中荡开一圈银色涟漪,仿佛水波被无形之手拨动。
时间像是被人猛地拉回了一瞬——所有人的动作骤然倒退。
厉子枭的锁链逆向收回,三名弟子退回墙头,连敖璃被拽住的手腕也回到了原位。
而站在众人之间的,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
她银发垂肩,发间缀着几枚细小铃铛,衣袍似雾非纱,双足离地半寸,仿佛踏在虚空中。
指尖还残留着一圈尚未散尽的光晕,像是刚刚拂过水面。
“你……”秦无尘瞳孔微缩。
少女没看他,只是轻轻喘了口气,唇色由红转白,指尖微微颤抖。
她抬眼望向厉子枭,声音清冷:“我不是来救你们的。”
厉子枭脸色剧变,猛地挥臂,锁链再度甩出。
可就在出手刹那,他又一次被拉回原点——动作重演,锁链收回,身体僵在原地。
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第五次重复,他终于察觉不对,惊恐地瞪大双眼:“你在……倒流时间?!”
“只三息。”少女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虚弱了些,“再多,我会当场化灰。”
她说完,整个人晃了一下,单膝跪地,手指撑在地上才没倒下。
那枚挂在腰间的沙漏状符器无声碎裂,化作粉末随风飘散。
厉子枭趁机暴退,咬牙切齿:“撤!立刻传讯宗主,这里有异族血脉觉醒!”
几名弟子不敢迟疑,转身就跑。
其中一人临走前甩出一枚烟雾弹,黑雾炸开,遮蔽视线。
秦无尘没追。他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埋伏后,才快步走到少女身边,伸手扶她肩膀:“你是谁?为什么要插手?”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却带着某种遥远的疲惫:“你不记得我了?”
“我不认识你。”
“可我记得你。”她轻声说,“在很多条命轨里,我都见过你走向毁灭的样子。”
敖璃皱眉上前,剑尖仍悬在对方颈侧:“少说些听不懂的话。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术法?时停?还是因果逆转?”
“都不是。”少女缓缓站起身,靠在墙边稳住身形,“是‘逆流三息’。我们族的名字叫时蝣,能短暂拨动时间之弦。但每一次使用,都会消耗本源寿命。”她低头看着自己开始变得透明的手指,“这一招之后,我要睡上百年。”
秦无尘心头一震。
他忽然想起卜九渊临昏前的话——“真正的路,从来没人走过”。难道这个少女,就是那条从未有人踏足之路上的引路人?
“你说你是时蝣族?”敖璃语气依旧冰冷,“千年前那一族不是全灭了吗?混沌原点吞噬了所有时空逃逸者。”
少女苦笑:“我没逃。我一直在等一个人醒来。”
“谁?”
“绑定系统的人。”她目光落在秦无尘胸口,“那个不该存在的东西,其实是被封印的钥匙。而你,是唯一能让它反噬宿主的存在。”
秦无尘沉默片刻,忽然问:“你知道我体内的系统是谁造的?”
“知道。”她点头,“初代天机阁主联合七位大能,以鸿蒙道君残魂为基炼成的命运操控器。但它有个致命漏洞——当宿主真正觉醒‘选择权’时,系统就会崩解。”
这话与卜九渊透露的信息完全吻合。
秦无尘呼吸微滞。
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腕的冰蚕丝带,却发现它竟在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这时,一直昏迷的卜九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里溢出一口黑血。
秦无尘连忙将他放下,输入一丝灵气稳住经脉。
老者睁开浑浊的眼,第一眼便死死盯住少女发间的银铃。
“时蝣族……”他声音嘶哑,“你们一族早在千年前就被抹去痕迹,连轮回簿都找不到名字。你怎么可能活着?”
少女闭上眼,许久才答:“因为我没回头。我一直留在命轨断裂处,守着那一瞬的裂缝,等着有人能打破循环。”
卜九渊怔住,随即苦笑:“原来如此……难怪你能逆转时间。你根本不在时间之内,而在它的夹缝里。”
“所以你信我?”少女问。
“不信又能怎样?”卜九渊咳着血笑了,“我已经死了三次,每次都是为了提醒后来者别走错路。现在你来了,说明这次……或许真有不同。”
他说完,头一偏,再次陷入昏迷。
秦无尘扶着他,抬头看向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时渺。”她轻声道,“渺小的渺。”
敖璃收剑入鞘,但仍站在秦无尘身侧,目光未离时渺半步:“我们现在去哪?这里不安全。”
“先找个能遮风的地方。”秦无尘环顾四周,“厉子枭不会善罢甘休,玄阴宗很快会有更强的人赶来。”
时渺指向巷子尽头一座倾斜的钟楼:“上面有个夹层,十年前我就在那里藏过一个人。没人能找到。”
三人不再多言,秦无尘背着卜九渊,敖璃断后,时渺走在中间,脚步虚浮。
登上钟楼时,她差点踩空,被秦无尘一把拉住手腕。
“你还撑得住吗?”
“勉强。”她笑了笑,“只要不让我再用能力,就能活到天亮。”
钟楼夹层布满灰尘,角落堆着破旧木箱和断裂的横梁。
秦无尘把卜九渊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又用龙息点燃一小堆干草取暖。
火焰跳动,映照着四张疲惫的脸。
时渺靠在墙边,呼吸越来越浅。
她抬起手,看着指尖逐渐透明:“每次施展逆流,身体就会消散一部分。这次……估计要沉睡很久。”
“你会死吗?”敖璃问。
“不会。只是睡。”她摇头,“等下一次命轨震荡时,自然会醒。”
秦无尘盯着她:“你说我在很多条命轨里都失败了。那这一次,我能赢?”
“我不知道。”她望着火光,“但我愿意赌一次。因为你刚才没有丢下卜九渊,也没有杀厉子枭泄愤。你选择了最难走的路——带着累赘前行。”
外面夜风穿梁,吹得残破窗棂吱呀作响。
远处街角,一块碎石被轻轻踢动,滚出半尺距离,停在阴影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