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陈知行和周炽的坚持下,苏想被“押送”到了集训基地的医务室。
校医一量体温:39.8度!“胡闹!烧这么高还硬撑!”
校医一边给她打退烧针,一边严厉批评,“必须卧床休息!至少观察一天!”
苏想被勒令躺在医务室狭窄的病床上,额头上敷着冷毛巾,手背上打着点滴。
身体的滚烫和无力感阵阵袭来,但她的思维,却因为高热,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以往清晰分明的逻辑边界似乎变得模糊,不同数学分支的知识点——
集合论的公理、拓扑的连通性、数论的无穷递降、组合数学的精妙构造——
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金属,在她滚烫的脑海中疯狂地碰撞、交融、重塑。
下午,集训队照常进行难题研讨。
教练将一道极其复杂的、涉及图论与组合极值交叉的题目投影在屏幕上。
题目要求证明,在某种特定的网络结构下,存在一个必然满足特定条件的子集,其构造非常反直觉。
队员们陷入苦思,连秦屿也眉头紧锁,在草稿纸上尝试了几种常规的图论方法,都未能突破。
病床上的苏想,听着教练念出的题目要求,眼前仿佛不是苍白的天花板,而是无数闪烁的节点和交织的线条。
高烧让她的感知脱离了常规的束缚。
“图论……拉姆齐理论……不,不对……”
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只有守在床边的周炽能隐约听到,
“为什么一定要在图的框架里?这本质是……是集合的覆盖问题……”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燃烧着不正常的光亮,对周炽急促地说:“纸!笔!”
周炽赶紧递上草稿纸和笔。
苏想的手因为虚弱和激动微微颤抖,但落笔却异常坚定。
她没有画图,而是直接列出了一系列集合运算符号。
“看作超图……对,用超图的染色思想……但染色太慢……可以用……用筛法!数论里的筛法,用来过滤满足局部条件的集合……”
她一边写,一边语速飞快地低语,思路跳跃得让周炽目瞪口呆。
她没有遵循任何教科书上的解法,而是将图论问题彻底“打碎”,用集合语言重新表述,
然后引入了本用于寻找素数的筛法思想,巧妙地设置“筛选条件”,一步步剔除了不满足要求的元素,
最终构造出了那个必然存在的子集,并给出了一个简洁而优美的存在性证明。
整个过程,如同在意识的迷雾中,凭直觉开辟了多条小径,最终殊途同归,抵达了罗马。
当她把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递给匆匆赶来的陈知行时,陈知行看完,一向冷静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这是全新的思路!”
陈知行看向病床上脸颊绯红、眼神却亮得惊人的苏想,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绕开了所有传统的图论工具,用集合和数论方法,直接击穿了问题的核心!”
这道题的答案被迅速送到研讨室。
当教练宣布北大苏想同学在病中给出了一个极其简洁巧妙的证明时,整个集训队一片哗然!
尤其是清华的队员,看向秦屿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复杂。
秦屿看着那份思路清奇的解答,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苏想,在病榻之上,用一场高烧,烧出了令人瞠目的数学才华!
苏想的高烧在药物作用下暂时退去,但身体依旧虚弱,被军医强制留在医务室观察。
集训队的日程并未因此停顿,但【北斗团队】内部的关注重心,却明显倾斜了。
陈知行将自己的作息调整得如同精密仪器。
他高效完成所有的集训任务,利用一切间隙时间,将当天研讨的精华内容、关键题目以及多种解法,工整地整理成笔记,送到苏想床头。
他话不多,只是将笔记放下,再帮她换一条额头上被体温焐热的毛巾,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性格不符的、笨拙的温柔。
周炽则成了医务室的“常驻代表”。
他几乎包揽了所有跑腿的活儿,打饭、打水、传递消息,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暖水袋,一直给苏想焐着冰凉的脚。
他坐在病床边,绘声绘色地给苏想讲集训时的趣事,讲哪个队员又被难题卡住了,讲秦屿今天脸色有多臭,努力想驱散病房的沉闷。
而李泽川,虽然人被“按”在北大负责863项目的日常推进,但他的存在感却一点不弱。
他几乎每天都会往集训基地打一个电话,不分时间,不管接电话的是教练、工作人员还是队员,开口第一句永远是:
“苏想同学怎么样了?退烧没?”
当得知苏想在高烧中解出难题的消息后,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嗤笑一声,语气里却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我就知道,这状元脑子结构跟别人不一样,发烧都能烧出花儿来!”
他还“远程指挥”周炽,让他务必确保苏想按时吃药,
甚至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一些当时市面上极少见的进口橙子粉,托人送到基地,叮嘱泡给苏想补充维c。
就在苏想躺在病床上,一边抵抗着病后的虚弱,一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陈知行送来的知识养分时,她收到了mIt艾利克斯的回信。
这次不是手写,而是一封通过国际学术网络转发过来的、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
艾利克斯在邮件中,对她之前提到的“城市交通流”问题表现了极大兴趣,
并分享了他正在构思的一个“基于多智能体强化学习的分布式交通信号协同优化”模型的初步框架。
他详细描述了如何将每个路口看作一个智能体,通过局部感知和相互通信,自主学习出全局最优的协调策略。
看着邮件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架构图,苏想疲惫的大脑再次兴奋起来。
艾利克斯的思路,与她在平县观察时的模糊想法,以及高烧时那种打破学科壁垒的思维状态,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一个更大胆的构想在她脑中成型:
能否将艾利克斯的多智能体强化学习,与他们团队已有的复杂系统预测模型结合起来?
不是简单叠加,而是深度融合,形成一个既能宏观预测流量趋势,
又能微观优化路口协同的、更强大的“智能交通大脑”?
这个想法让她激动不已,甚至暂时忘却了身体的虚弱。
她挣扎着坐起来,拿起笔,
在陈知行送来的笔记空白处,飞快地记录下这转瞬即逝的灵感。
病痛与灵感,
虚弱与亢奋,
伙伴的守护与远方的共鸣,
在这一刻,交织成她独特的人生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