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进展如何?”
沙瑞金收到问题,先对叶老递了个歉意的眼神,往前挪了挪,坐在男人下首答道:
“是这样,目前汉东已经成功逮捕了赵立春的私生子赵瑞龙,现已进入审讯程序。
为了抓捕他,我们策划了一个多月,已掌握确凿犯罪证据,证据链完整,可以立即处理。”
沙瑞金话里带着几分表功之意,强调过程不易。
谁都听得出来,但叶老却在心中微微摇头——
这小金子,终究还是太年轻。
一个私生子,谁会在意?身为领导人,还惦记这点事,算不上什么功劳。
能够与那位所谓的赵立春有所牵连,才算得上是真正有力的证据。
这才是沙瑞金任务的核心所在。
叶老心中反复盘算,表面却不动声色。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在这环境里摸爬滚打一生的印记。
如今上了年纪,仍喜欢听各方谈话。
游走于不同场合,捕捉各类信息。
让头脑保持运转,权当预防迟钝。
至少,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果然,沙瑞金的大哥也直言不讳:
“与赵立春有什么关系?你清楚。
我只在意赵立春,其他事,
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此话一出,沙瑞金的脸色就变了。
眼前这一位,是 的副书记。
到了这个职位,
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在众人的策划中,他抓住了赵立春这个机会。
有了这个成绩,再加上其他受益者的支持,
再上一层,并非不可能。
以他目前的级别,已属领导层一员。
若再进一步,
至少能在族谱中排上第二页。
在这名利场中,这是难以抗拒的 。
因此,他对赵立春的问题极为重视。
这关系到他能否更进一步,不容有失。
人一生总有那么几个关键节点,
闯过去,便海阔天空;
闯不过,便从此沉寂。
在这种关头,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此刻,他对沙瑞金的汇报很不满意,
非常不满意。
沙瑞金脸色虽差,却也无可奈何。
只因他最初的方向就出了偏差。
他原想借汉东两大势力的对立,
寻找机会,把目标锁定高育良。
但高育良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在他的攻势下竟逆势翻盘。
一位省长,打得他措手不及。
侯亮平又实在不济,被耍得团团转,
最终落得调任作协主席的结局。
他只得启用祁同伟,
好在祁同伟不负所望,
成功将赵瑞龙抓获,
这才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刚处理完手头的事,他便匆匆赶来汇报。
此时他承受的压力巨大,若非有赵瑞龙在,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一位。
这一位素来以心狠手辣闻名,若是他未表明态度,恐怕这次依旧毫无结果,对方一句话就能将他调走调查——他对此毫不意外,这位的影响力远超想象。
听到这里,沙瑞金毫不犹豫地开口:“您有所不知,这位赵公子侵吞了数百亿的国有资产。
汉东油气集团的前负责人,正是赵立春的秘书,也是赵立春的干儿子。
这其中必有牵连,即便没有,我们也能让它有。
这一点,我有把握。”
坐在门槛上的人,脸上寒霜这才稍稍退去。
对他而言,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他只要结果,虽然他是党委副书记,但在他们这个层级,这点违规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要能拿出证据,那就是事实,谁也无法质疑——这就是他们的权力,说来也是一种讽刺。
最不讲法制的,往往是这些高层人士,尤其是眼前这位,只要达成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无所顾忌。
躺椅上的叶老看似昏昏欲睡,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听到两人这番勾当,他内心充满不屑。
老人一生刚正不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虽未登上高位,却始终坦坦荡荡,无所畏惧,见谁都敢直言不讳。
如今听到两人对话,心中不免失望——这就是如今的年轻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他已在心中将两人定了层次。
如此手段,即便一时得势,也注定无法长久。
运气好或许能平稳落地,运气不好,终将一败涂地。
其实无论高层还是中层,唯有正大,才能光明,这是不变的真理,也是叶老一生的感悟。
不过这些话,他绝不会说出口。
面对这两人,他只需默默听着,就够了。
“你辛苦了,这件事办得不错。”
听到这句,沙瑞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当即立断,必须尽快回去把握时机,将事情办妥。
绝不能再生枝节,否则他仍会身处险境。
表面话说得轻巧,可汉东的司法体系已不在他掌控之中,早已被祁同伟彻底架空——这也是他得到赵瑞龙所付出的代价。
无奈,政治本就是妥协的艺术。
沙瑞金虽让步较多,却也无可厚非——任谁面对祁同伟与高育良这样的对手,都得愁掉不少头发。
正沉吟间,檐下坐着的男人又开口问:
“老钟的女儿去了你们汉东?怎么回事?”
钟小艾原本就在北京任职,此时突然调往汉东,令他隐隐感到不安。
因为钟小艾的父亲,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北京的一把手。
这样的人物,一举一动皆含深意。
他的意图京城无人不晓:便是要踩着赵立春的头往上再进一步。
如今老钟这一动,不免让他心生警惕。
但也只是警惕罢了。
虽然老钟级别更高,可真要较劲,他也未必畏惧。
两败俱伤的事谁都不愿做,他只是担心老钟另有布局,徒增变数。
听了这话,沙瑞金心头也是一顿。
当初钟小艾来时,他也吃了一惊。
沙瑞金虽曾任地方主官,却出身纪委系统,在这条线上经营多年,否则也不会结识这位“大哥”。
钟小艾到任后,他自然多方打听,结果却差点笑出声——
原来老钟得知女儿去了汉东,当场就对批准调动的第一副书记破口大骂。
以老钟的级别,实际已不过问日常事务,只在大事上坐镇;平常事宜皆由第一副书记主持。
那位副书记也着实冤枉:本以为调人是老钟的安排,谁知不过是钟小艾的老师在背后使了力。
一个小小的地方省长,竟敢直接从北京要人——想想都令人摇头。
时至今日,沙瑞金回想起来,仍忍不住露出笑意。
这次高育良算是踢到铁板了。
向来无所顾忌的他,竟也有这么一天?
老大问起来时,他笑着汇报道:
“这件事老钟并不知情,我专门查证过。
据说老钟知道后,气得骂了好几次。
那位第一副书记也没少被埋怨——事情的起因,是汉东省长、钟小艾的大学老师高育良。
我推测,他是想借这个机会为钟小艾解决级别问题,顺便拍个马屁。
老钟对此完全不知情,否则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允许这种操作。
所以不必担心。”
屋檐下的男人闻言,几乎藏不住笑意。
听说第一副书记吃瘪,他格外高兴——毕竟那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在,副书记共有八位。
他排第三。
第一位负责总揽全局,因为书记工作重心不在此处;第二位来自军队,情况特殊;第三位便是他,正因如此他才敢如此放开手脚。
其余几位副书记权力有限,与前三位差距悬殊,若无特殊机遇,几乎不可能进入前三序列。
“钟小艾这丫头,倒是有一位好老师。
老钟对这闺女,可不算上心啊。”
这时,一旁打盹的叶老忽然睁眼:“小金子,小艾去汉东了?她去那儿做什么?前阵子还跟我要了个督导组的职务,最近不见人影,原来是跑汉东去了。”
沙瑞金和屋檐下的男人对视一笑。
坐着的男人故意提高声音对叶老说:“小艾去汉东当检察长了。
京城副部岗位没空缺,老钟您也清楚,他的心思不在小艾身上,全放在他外甥那儿了。
她老师就安排她去了汉东,是正经工作。”
叶老摇头叹气:“这丫头……老钟也是,自己亲闺女不管。
早知道我来安排就好了,多大点事,何必让孩子往外跑。”
沙瑞金一回到汉东,立刻叫来了祁同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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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伟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省委。
他当然明白沙瑞金的用意。
此时此刻,他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
沙瑞金的反应,祁同伟看得分明。
如今的汉东,早已不是沙瑞金能够一手掌控。
这里已是各方势力角逐的战场。
而祁同伟,正是这个战场上最占据主动的一方。
原因无他,只因他牢牢掌握着完整的政法力量。
即便是沙瑞金现在想将他调离,也毫无办法。
且不说沙瑞金是否有这个权力,就连接替的人选都不好定。
祁同伟虽然难以控制,但他的能力无可挑剔。
若是换作别人,沙瑞金更是一筹莫展。
这便是他面临的两难。
他只能另辟蹊径,试图以的席位来拉拢祁同伟。
可一旦真的给了,他在会上就再也无法与高育良抗衡。
这种纠结,正是沙瑞金如今的无奈。
他曾在上级面前立下承诺,必须兑现,否则将彻底失去信任。
像沙瑞金这样的位置,若没有上头的支持,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