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郑乾的指证足以认定李达康存在违规,甚至涉及“5.1”问题,认为他是为了讨好沙瑞金才如此行事。
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非如此,李达康似乎另有准备。
李达康继续说明:“新大风厂的问题,是光明峰项目的一部分。
该项目需占用老厂地皮,因此前期出现纠纷。
老厂长目前仍在狱中,但工人的就业问题不能不管,项目也不能停。
于是我召集了光明峰的八家开发商共同商议,由他们出资购买了这块地皮。”
“这笔款项进入专用账户。
由于老厂股权结构复杂、纠纷未解,而工人需要生活,政府从中协调,从卖地款中拨出一部分作为补偿金交给工会,并为新厂购置土地,所用资金均来自该账户。
设备也是按市场价折价处理。”
“或许您没有在地方工作的经验,不太了解这些人的处事方式。
如果让他们知道具体情况,这笔钱可能根本到不了工人手中。
因此,我们与省里协商设立了专用账户,等老厂长出狱后,再根据工会和他各自的股权比例,将账户支出明细分别交付。
这种做法或许有些越权,但绝不违规,每个环节我都亲自把关。”
“郑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辛苦几位跑这一趟,实在抱歉。”
李达康一番解释,让杨志一时愣住——居然还能这样处理?
李达康脸上神情严肃,可眉宇间掠过一丝不以为意。
显而易见,这些人在李达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沙瑞金望着墙上的照片,轻轻叹了口气。
他将祁同伟的照片取下,摆到了另一处。
154 把侯亮平拿出来掺沙子
杨志看着李达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达康的回应滴水不漏,毫无破绽,面面俱到。
杨志明白,只要自己提出需要什么证据,李达康必定会立刻拿出来,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显然,事情一开始,李达康就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此刻的李达康,在杨志眼中令人刮目相看。
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人物实在少见,而眼前的李达康,正是这样一位雄才。
杨志此次来汉东的任务,是借此事挖掘背后隐藏的真相。
可惜,这一次他无法如愿。
沙瑞金来汉东时间不长,至今仅三四个月。
要找突破口,只能从大风厂事件入手。
可惜负责此事的正是李达康,他的周密让杨志彻底失望。
原本在郑乾那里建立的自信,在李达康面前被彻底击碎,不留一丝希望。
他想说些什么,却毫无机会。
这时,站在杨志身旁做记录的人上前一步,将谈话记录递给李达康。
李达康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志,杨志只得摆摆手。
“李书记,您真是让我印象深刻。
如果有机会,希望我们下次合作不会如此局面。”
说完,他对李达康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李达康没有相送,只是目送他们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经济特区计划,恐怕难以通过了。
但这却是他必须做的,否则在汉东将无立足之地。
他虽然看得不够透彻,但他明白,现在的汉东不能出乱子。
争斗归争斗,但沙瑞金不能倒,至少不能因为汉东的问题而倒,这一点至关重要。
在汉东这片土地上,情况终究与其他地方不同。
沙瑞金的到来,是带着特殊使命的。
他代表着最高层的信任,如果在汉东因为本地事务出了问题,
那么整个汉东都将面临彻底的洗牌,所有关键职位,
都会被调离,这是既定的规矩。
无人能够逾越这条底线,上层允许一定范围的博弈,
但也设下了明确的界限,一旦越界,
便意味着再无机会。
事情就这么简单。
对李达康而言,
他的选择并不算多。
李达康拿起话筒,拨出一串号码。
此时正在家中用餐的高育良,接起了电话。
看着高育良从厨房离开的背影,祁同伟已是见怪不怪,
继续低头吃饭。
吴慧芬望了高育良一眼,
略带忧虑地看向祁同伟,开口问道:
“你老师最近是不是总上火?你如今已是 书记,要多帮帮他。”
吴慧芬几乎成了半个保健医生,
每天不是操心这个,就是和医疗团队讨论高育良的身体状况。
高育良年纪虽长,身体底子还算硬朗,
有些常见毛病也正常,可在吴慧芬看来,
都不是小事。
趁着祁同伟在场,
她赶紧为高育良多说两句。
如今她,
是真心担忧高育良的健康。
自从得知两人并未真正离婚,
对高育良更是事事上心,反而让老高有些无奈。
祁同伟扒了几口饭,语气平淡地回应:
“老师上了年纪,有些状况也难免。
您不必太过紧张。
我听说,
保健医生最近来得太勤,这并不妥当。
沙瑞金那边一直盯着,如此安排,
容易引起他的猜疑。
如果因此给老师施加压力,
反而得不偿失,您明白吗?”
吴慧芬听了这番话,着实吃了一惊。
她哪里想得到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一心只想把高育良的生活照顾好。
经祁同伟这么一提醒,她才恍然醒悟,
心里已盘算好,以后要减少保健医生的来访频率。
这些调整,是她必须做的。
祁同伟观察着吴慧芬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
心中默念:老师,我能为您做的,也就这些了。
没过多久,高育良便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才坐下,还没拿起筷子,就笑着对祁同伟说:
“你还觉得我坑李达康,现在发改那边已经从他那里走了,一点事都没有。
我和李达康共事这么多年,还能不了解他?”
说话时,高育良一脸轻松。
但祁同伟却感到十分意外。
在他眼里,这件事明明是个死局——那笔钱是实实在在的,地也是实实在在的,谁都洗不干净。
李达康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祁同伟越想越不解,忍不住问道:
“老师,李达康到底是怎么脱身的?这说不通啊。
新大风厂的事我很清楚,是郑西坡的儿子在负责,他一直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那笔钱和那块地,都是李达康一手批的,为此市局还垫了钱,赵东来没少跟我抱怨。
李达康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高育良闻言笑了笑。
这事他起初也不清楚,直到问了才明白。
尽管他一直知道这位老对手不简单,但得知李达康的处理方式,还是暗暗佩服。
在应对这类问题上,李达康的能力确实突出。
高育良不禁想到自己过去的美食城事件,至今仍有遗留问题。
而李达康不同,他在事情发生时就提前布局,把每一步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一点,连高育良也自叹不如。
于是,他毫不隐瞒地对祁同伟说:
“事情是这样的。
李达康在垫付那笔钱的同时,就已经和开发商协调,把大风厂的地转成了光明峰项目用地。
那笔垫付款,就当作项目处理费用,只是政府这边还没完全回款。
至于其他操作,包括批地、账户支出,全都合法合规,一点把柄都没留下。”
高育良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又带点无奈:
“这个李达康,干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不粘锅’,一点痕迹都不留。
这老小子,确实厉害。”
听了这话,祁同伟心中也是一震。
这一切对他而言,是如此陌生。
他长期在政法系统工作,对这类事务涉猎不深。
可以说,他的多数认知都源自案件卷宗。
然而此时,李达康的应对方式令他豁然开朗。
祁同伟忽然意识到,原来事情还能这样处理。
或许李达康早已料到会有人在此事上做文章,提前布好了局。
如今看来,发改委方面无功而返,赵立春的反击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充分暴露了赵立春的被动处境。
面对沙瑞金,他的手段实在有限。
真正需要重点应对的,是京城那群虎视眈眈的势力。
赵立春本想借此立威,却未能如愿。
倒是国资部门的介入,让沙瑞金有些措手不及,其他方面反倒无足轻重。
祁同伟略显迟疑地问道:这么说,我们汉东的危机暂时解除了?赵立春的问题,恐怕很难解决了吧?
高育良闻言面色一沉,重重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赵立春对他有知遇之恩,这是不争的事实。
眼下赵立春的结局已定,完全是待宰的羔羊,他想施以援手却无能为力,只能作壁上观。
这些高层博弈,他根本插不上手。
京城的明争暗斗,即便贵为省长也无力参与,更何况他这个省长之位本就是意外所得。
高育良没有直接回答,转而关切地询问:同伟,你现在作何打算?你这个公安厅长怕是保不住了。
虽然京城这关算是过了,但沙瑞金还记着你上次耍的花招。
按照常理,既然你兼任着 书记,公安厅长的位置本该交出来,加上沙瑞金的意图,这个位置你肯定得让出来了。
你准备怎么办?
高育良脸上写满担忧。
他清楚祁同伟对这个位置的重视,毕竟在公安系统奋斗了大半辈子。
在这条战线上拼搏了几十年,任何人都会难以割舍。
这一点,祁同伟看得很清楚。
但现实摆在眼前,人总得往高处走。
如果无法直接调往京城,这个位置就不得不放弃。
此刻,正是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
或者说,是时候让祁同伟放下那份执念。
继续向上发展,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公安厅长一职固然关键,但级别终究有限。
祁同伟如今的状态,难免让人觉得他贪 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