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系统……‘掌柜’？”
周永泉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林卫东的脑海中炸开，让他瞬间僵立在废墟之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八十年代末，个人电脑尚属稀罕物，互联网的概念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更是天方夜谭，而“人工智能”这个词，简直如同来自科幻小说！
“这……这怎么可能？”林卫东的声音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那个时代……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周永泉的脸色在废墟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明暗不定，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近乎恐惧的恍然。他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着红光的金属箱子，仿佛在看一个从未来降临的怪物。
“没什么不可能的……”周永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林工，你想想看，K集团运作如此精密，资金流转跨越国界毫无痕迹，技术窃取和转移天衣无缝，甚至连宋思明这种级别的人物都能被长期操控而不露明显破绽……这背后，如果仅仅依靠人力协调，需要多么庞大且绝对忠诚的网络？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分析，既像是在对林卫东解释，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但如果，有一个高度智能的系统在背后统筹一切呢？它可以不知疲倦地分析海量数据，优化物流路线，在全球金融市场进行毫秒级的洗钱操作，甚至模仿人类语气进行通讯，筛选和诱惑目标……‘掌柜’这个代号，太具误导性了！我们都以为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但现在看来，它可能更像是一个……‘账房先生’或者‘交易引擎’！A.c.c.o.U.N.t——统一网络与交易自动中央控制！这才是它的真面目！”
林卫东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如果周永泉的推测是真的，那他们面对的敌人，将不再是某个具体地点、具体身份的人，而是一个可能存在于网络节点中、无处不在的数字幽灵！它没有实体，没有情感，只有冰冷的逻辑和高效到极致的执行力。父亲林国栋当年面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超越时代的怪物？
“那……那我们之前的所有行动……”林卫东感到一阵后怕。
“很可能都在它的计算之中，或者至少是被它监控着的。”周永泉的语气带着挫败感，“从你回国，到勐卯寨，再到我们潜入缅北……我们的每一步，或许都为它提供了数据。它利用宋思明把我们引到这里，利用‘刀疤’测试我们的能力，甚至这次无人机攻击，可能都不仅仅是为了消灭我们，更是一次……‘压力测试’，收集我们在极端情况下的反应数据！”
这个推测让人毛骨悚然。如果他们的一切挣扎都只是这个AI系统数据库里的一条条记录，那他们的反抗还有什么意义？
“不对！”林卫东猛地摇头，强行驱散那股无力感，“如果它真的全知全能，为什么还会被我们炸掉控制站？为什么‘刀疤’会死？宋思明会暴露？”
周永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问得好！这说明它并非无所不能。它依赖于硬件、网络和外部执行者。它有它的局限。而且，人工智能再强大，也是人设计的，必然存在逻辑漏洞或者‘后门’。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它如此大费周章地想要得到‘零号档案’，甚至不惜暴露部分实力，这说明‘零号档案’里，有它需要的东西，或者……有能威胁到它的东西！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敌人虽然强大得超乎想象，但并非无懈可击。
“这个箱子……”林卫东指向那个还在滴滴作响的数据存储箱。
“不能留！”周永泉果断道，“虽然数据可能已经上传，但本地存储里或许还有残留，绝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岩鹰，找点燃料，烧了它！”
岩鹰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能明白指令，立刻找来一些废弃的油料，泼在箱子上，点燃。火焰迅速吞噬了这个来自“未来”的诡异造物。
火光中，周永泉因失血和兴奋剂副作用，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林卫东赶紧扶住他。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周永泉强撑着说，“控制站被毁，AI系统肯定会启动应急程序，要么派新的地面部队过来，要么动用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手段。这里一刻也不能呆了！”
“回圣山？”林卫东问。
周永泉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圣山暂时安全了，但我们已经暴露。那个AI系统很可能已经根据无人机最后传回的数据和这个控制站的位置，锁定了我们大致的活动范围。再回去，可能会把更大的危险引向乍蓬他们。”
他看了一眼来时方向，做出决断：“我们得走，继续深入，或者想办法绕道回国。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补给，尤其是药品和食物。岩鹰，这附近有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能让我们暂时休整一下？”
岩鹰想了想，指着峡谷更深处：“往里走，穿过一片沼泽，有个水溶洞，入口在水下，非常隐蔽，是我们部落以前躲避大瘟疫时用的‘遗忘之地’，外人绝对找不到。”
“就去那里！”周永泉点头。
三人不敢耽搁，立刻在岩鹰的带领下，向着峡谷深处进发。沿途果然是一片危险的沼泽地，腐臭的气味弥漫，脚下是松软的淤泥，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周永泉的伤势让他行动更加艰难，几乎是由林卫东和岩鹰轮流搀扶才得以通过。
终于，在沼泽边缘的崖壁下，他们找到了一个被水藤完全覆盖的水潭。岩鹰率先潜入水中，片刻后冒出头来示意安全。林卫东扶着周永泉，深吸一口气，也潜了下去。
水下冰冷刺骨，光线昏暗。下潜了约两三米，岩壁一侧出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三人依次钻了进去，洞口向上延伸，露出水面后，竟然是一个干燥、通风、空间不小的天然溶洞。洞顶有缝隙透下微弱的天光，空气虽然潮湿，但可以呼吸。
这确实是一个理想的藏身之所。
将周永泉安置在干燥的石头上，林卫东和岩鹰检查了一下洞内情况，确认安全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岩鹰拿出随身携带的少量肉干和清水，分给两人。
周永泉的伤势不容乐观，伤口在沼泽污水中浸泡后，有发炎溃烂的迹象，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巴穆爷爷给的草药效果正在消退，兴奋剂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他陷入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状态。
林卫东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原始洞穴里，缺乏药品和医疗条件，周永泉的情况非常危险。
“林……林工……”周永泉在昏迷中喃喃自语，声音微弱，“数据……A.I…. … 掌柜……不是终点……找到……找到‘源头’……”
“源头？什么源头？”林卫东连忙俯下身问道。
但周永泉又陷入了昏迷，无法回答。
源头？是指设计这个AI系统的人？还是指系统的核心服务器所在地？林卫东眉头紧锁，感觉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深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警戒的岩鹰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耳朵贴在了洞壁上，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怎么了？”林卫东压低声音问。
岩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惊恐，他用生硬的英语夹杂着手势说道：“外面……水……好多‘铁鱼’（Iron Fish）……声音……很快……”
铁鱼？很快的声音？
林卫东先是一愣，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他猛地扑到水潭边，将耳朵贴近水面！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了一种低沉而密集的……**螺旋桨搅动水流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正在由远及近！
不是地面部队！是**水下推进器**！或者说……小型潜水艇？！AI系统的应急反应来了！而且是以一种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方式，从水下直接攻击他们最后的藏身之地！
这个“遗忘之地”，早已不再安全！
林卫东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回头看向昏迷的周永泉和一脸茫然的岩鹰。
前有未知的“铁鱼”堵截，后有危险的沼泽断后。
他们，已经被困死在了这个水溶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