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县委大楼袁天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处理完安居苑事件的一连串指令,袁天并未感到轻松。
他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钟晓亮的反击,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更阴险。
安居苑项目这根刺,选得极其刁钻。
张坤的旧账,百姓的敏感神经,政府的公信力…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巨大的政治风波。
母亲王小莎的提醒言犹在耳:“风浪越大,越要稳得住舵。”
他需要更清晰地把握市里的风向,尤其是那位市委书记田诺的态度。
田诺在他扳倒张坤时是明确支持他的,但面对钟晓亮这种更老辣、根基更深的对手,田诺的立场是否依然坚定?
桌上的黑色保密电话再次震动起来。袁天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经过多次加密转接的号码。他心中一动,迅速接起。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略显失真却异常沉稳的男声,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感:“小林城的麦子,长得不错。”
袁天浑身一震!这个声音,这个称呼…是安欣!那位远在汉东省检察院,如同影子般守护着他,又时刻提醒他保持清醒的引路人!
“是,老领导。”袁天立刻回应,声音带着由衷的敬意,“风雨过后,总算见了点阳光。”
“阳光好,晒晒霉气。”安欣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千钧,“但也要记住,树长得越高,根扎得越深,盯着树冠、想砍树根的风也就越猛。高处不胜寒,尤其是根基未稳之时。”
袁天屏住呼吸,知道安欣必有深意。
“安居苑的砖头,松了?”安欣的话锋陡然一转,直指核心。
“是,刚发现的局部问题,正在彻查。网上的脏水也泼过来了。”袁天如实相告。
“查,就要查个水落石出,查个铁证如山!”安欣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砖头松了可以加固,人心要是被谣言蛀空了,再想修补就难了。
你今天的处置,还算及时。记住,在阳光下做事,经得起任何放大镜的检验。自身的硬,才是破一切邪风的金钟罩。”
“我明白,老领导。省里的权威检测明天就到,结果会第一时间向社会公开。”
“嗯。”安欣似乎满意于他的应对,“公开好。让阳光照进去,魑魅魍魉自然无处遁形。不过…”
他话锋再次一转,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告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在林城搞出的动静不小,成绩耀眼,这很好。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如履薄冰,谨言慎行。
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问题,这些都是最容易被人做文章、也最难说清的地方。
一丝一毫的瑕疵都不能有!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好自己的羽毛。干干净净,才能走得更远。”
这番语重心长的告诫,如同冰水浇头,让袁天因安居苑事件而激荡的心绪瞬间冷静下来,甚至感到一丝凛冽的寒意。
安欣在提醒他,对手的下一次攻击,可能不再局限于工作疏漏,而是会瞄准他个人最脆弱的软肋!
“是!老领导的教诲,我铭记在心!”袁天郑重承诺。
“好了。”安欣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超然的平静,“风起了,自己掌好舵。汉东的水,浑了太多年,也该有人来搅动搅动,换换水了。” 这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电话就此挂断,忙音响起。袁天握着话筒,久久没有放下。
安欣这通深夜来电,是警示,是提醒,更是一种无声的力量传递。
他仿佛看到那位老检察官在省检察院的办公室里,目光如炬,穿透重重迷雾,始终注视着他这条艰难前行的船。
他仿佛看到那位老检察官在省检察院的办公室里,目光如炬,穿透重重迷雾,始终注视着他这条艰难前行的船。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初夏的夜风带着白天的余温涌入,吹拂着他的面颊。
窗外,林城县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小城安宁的轮廓。
更远处的黑暗中,是赤阳市的方向,那里有更汹涌的暗流,更复杂的博弈,也有更广阔的天地。
根基未稳,风高浪急。但他袁天,已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孤立无援的空降科技副县长。
他的背后,有林城焕发的民心,有母亲王小莎那艘庞大的资本航母提供的无形威慑与战略纵深,更有安欣这样深藏于体制暗处的守护者和引路人。
胸中的火焰,非但没有被风浪浇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沉静。
他望向赤阳市那片深邃的夜空,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无惧风暴、志在必得的坚定光芒。
林城的根基已牢,他的目光,必须投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年度考核,只是一个起点。汉东省这盘大棋,他袁天,注定要成为一个搅动风云的关键棋手!
夜风猎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也仿佛吹响了进军更高舞台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