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的离去,像秋末的最后一片落叶,带走了过往的恩怨,也让这个家迎来了新的开始。
秀玲仿佛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沐晨一天天长大。
如今,她要把对志远儿时缺失的,加倍补偿给孙子。
一天饭后,志远和大丽在厨房洗碗,秀玲带着沐晨在客厅看动画片。时不时的和孙子一起发出阵阵哄笑。
“大丽,”志远压低声音,“你看妈现在每天多开心。”
大丽点点头:“是啊,自从奶奶去世后,妈像是想开了很多。”
“我在想,”志远擦着碗,“要不要把老家的房子修整一下?妈虽然现在常住县城,但偶尔也想回去看看。爸一直在老家住着,这房子都盖了二十多年了。也该收拾收拾了。”
“这个主意好,”大丽表示赞同,“等周末咱们陪妈回去一趟,看看需要添置些什么。”
周末,志远开车带着全家回老家。沐晨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爸爸,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吗?”
“是啊,”志远指着院里的老槐树,“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爬这棵树。”
“妈,”大丽跟进来,“我和志远商量了,想把房子简单装修一下。您要是想回来住,也方便。”
秀玲感动地拍拍儿媳的手:“你们有心了。”
房子简单装修了下,置办了一批新的家具,秀玲看着自己当年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房子如今又有了新的变化,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生活从不会一路坦途,总会在平静中藏着波澜。秀玲没想到的是,一件足以让她铭记一生的事正在悄然发生。
北方小城的秋意正浓,志远一家人的生活平静而温馨。
然而在遥远的南方,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老板娘,再来两瓶啤酒!”
“好嘞,马上来!”
阿英的饭店。
这天中午正是饭点,大厅里坐满了人,吆喝声、炒菜声、碗碟碰撞声不绝于耳。阿英像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厨房和前台之间穿梭。
“小王,三号桌的鱼香肉丝好了没?”
“快了快了,马上出锅!”
突然,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阿英猛地扶住墙壁,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这次的疼痛与往常的胃痛不同,像有把刀子在肚子里搅动。
“老板娘,你怎么了?”帮厨的小王赶紧扶住她,“脸色这么难看!”
阿英摆摆手,强撑着:“没、没事,老胃病了,吃片药就好。你帮忙照看着点,我上去吃药。”
安排完小王,她踉跄着回到楼上,从抽屉里翻出胃药,颤抖着手吞下几片。然后继续下楼忙活。
本以为像之前一样吃了药就没事,但是这次疼痛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剧烈,最后她痛得蜷缩在地上。
“不行,得去医院!”小王见状,赶紧招呼人,七手八脚地把阿英扶上车。
在医院急诊室,医生做完初步检查后皱起眉头:“你这个情况不太对,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检查结果要三天后才能出来。
这三天,阿英度日如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阿英老公从医生手中接过诊断书时,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眼前一黑:胃癌晚期。
看到结果,阿英的老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到底是啥病?”阿英问。
“没啥,就是胃病,只不过比较厉害。有点胃穿孔了。”丈夫胡乱编了个理由。可阿英不信。
她跑去问医生:“医生,我这到底是什么病?”
看着阿英现在的样子,医生不忍心告诉她:“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严重的胃病,回去配合治疗就行。”
阿英不傻,她拉着大夫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医生,我的身体我清楚,你不用隐瞒,我能承受得住。请你告诉我实话。”
“胃癌晚期。”说完,医生叹了口气。
“医、医生,是不是搞错了?”阿英的声音在发抖,“我就是普通的胃病啊......”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检查结果很明确。已经晚期了,转移到肝部。如果积极配合治疗的话,可能还有一年左右时间。”
阿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秀玲打电话。可号码拨到一半,她又放下了手机。
“不能告诉姐......”她喃喃自语,“姐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我不能给她添麻烦......”
从那以后,阿英和秀玲的联系“突然”变得少了。偶尔通电话,她也总是强装欢笑:
“姐,我最近可好了,饭店生意不错。”
“真的?你可别骗我。上次通电话就听你咳嗽。”
“哎呀,就是小感冒,早好了。沐晨上幼儿园了吧?真快啊,我都想他了。”
挂掉电话,阿英常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饭店里发呆。丈夫看着阿英,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卖房子!”他斩钉截铁地说,“明天就卖!”
“不行,”阿英坚决反对,“这是咱们唯一的房子。卖了房子,咱们住哪?”
“住哪都行!租房住!”丈夫的声音在发抖,“房子没了可以再买,你没了,我要房子有什么用?”
房子最后还是卖了,饭店也转让了,他们租了个几平米的小房子对抗着病魔。
可治疗费用像个无底洞,很快就见了底。看着丈夫日渐憔悴的脸,阿英心里像刀割一样疼。
一天清晨,阿英从医院做完治疗回家,发现丈夫不在。桌上放着一封信,还有一张存折。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英,我对不起你。家里剩下的钱都在存折里,密码是你生日。别怪我,我真的撑不住了。”
阿英疯了一样跑出去找,最后在江边找到了丈夫的遗体。
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用最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结束了他无力承担的重压。
接连的打击让阿英彻底垮了。病痛的折磨,加上丧夫之痛,让她生不如死。
而这一切,远在北方的秀玲还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最近阿英的电话总是关机,发的信息也迟迟不回。
“志远,”秀玲忍不住对儿子说,“你阿英姨好久没消息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上次通电话,她的声音就不对劲,说是感冒,可我听着不像。”
“妈,您别太担心,”志远安慰道,“可能是阿英姨的手机坏了,或者饭店太忙了。”
“不对,”秀玲摇摇头,眉头紧锁,“你阿英姨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手机坏了,她也会想办法联系我的。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