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里弥漫着汗水与橡胶的混合气味,重金属音乐在空旷的空间里震得人耳膜发颤。顾时砚站在拳击台中央,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每一次挥拳都带着破风的锐响,沙袋被打得剧烈摇晃,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拳套上的 粘扣被他猛地撕开,带着力道甩向刚进门的萧烬。黑色拳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砸在萧烬脚边的地板上。
“练练。”顾时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汗水顺着他下颌线滑落,砸在擂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萧烬挑了挑眉,弯腰捡起拳套。他刚从温燃家憋了一肚子火出来,正愁没处发泄,顾时砚这提议倒像是送上门的好事。他瞥了眼顾时砚紧绷的肩背肌肉,嗤笑一声:“怎么,今天想找虐?”
他没多想,只当是这位顾总心血来潮想活动筋骨。毕竟两人以前也偶尔会来健身房较量,不过大多时候点到即止。
萧烬慢条斯理地换上拳套和护具,走到擂台上时还在琢磨待会儿要不要手下留情——真把顾时砚打疼了,说不定明天就得给他穿小鞋。
顾时砚率先摆出架势,左臂微屈护在脸侧,右臂沉在腰际,标准的格斗式,透着股军人特有的利落感。
萧烬懒洋洋地晃了晃脖子,活动着手腕:“来吧。”
第一拳萧烬只用了三成力,带着试探的意味擦过顾时砚肩头。顾时砚像没感觉到似的,脚步微动,避开他接踵而至的勾拳,同时一记直拳迅猛地砸向萧烬肋骨。
“唔。”萧烬闷哼一声,被打得后退半步。这拳力道实打实的重,震得他胸腔发闷。他皱眉看向顾时砚,对方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
“认真点。”顾时砚吐出三个字,再次欺身而上。
接下来的交锋完全超出了萧烬的预料。顾时砚的攻势又快又狠,肘击带着风声擦过他耳侧,膝盖精准地顶向他大腿内侧,每一招都朝着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招呼。
萧烬起初还想留手,可几个回合下来,他发现自己完全处于下风,顾时砚的拳脚像是带着冰碴子,招招往疼处砸。
“你他妈来真的?!”萧烬被一记摆拳打在侧脸,顿时火气上来了。他不再留力,像头被惹毛的野兽般扑上去,拳头胡乱挥着。可他那点街头打出来的野路子,在顾时砚面前根本不够看。
顾时砚曾在军营待过,格斗技巧是在实战里磨出来的,讲究一击制敌。他轻易避开萧烬毫无章法的猛攻,看准空隙一记侧踹,正中小腹。萧烬像被卸了力的玩偶,踉跄着摔在擂台上,闷响一声。
还没等他爬起来,顾时砚已经欺身压上,手肘抵着他的喉咙,眼神冷得像淬了毒:“服吗?”
萧烬咳得撕心裂肺,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还破了皮,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看着顾时砚眼底翻涌的戾气,忽然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切磋。
“操……”他低骂一声,放弃了挣扎。
顾时砚松开手,起身跳下擂台,从旁边的储物柜里拿出冰袋和一袋子药品,扔到萧烬身边。冰袋砸在他肚子上,凉意瞬间散开,他龇牙咧嘴地捡起冰袋敷在脸上,看着那袋东西——碘伏、双氧水、云南白药、红伤药,一样不缺。
“准备得挺全啊。”萧烬扯了扯嘴角,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他现在半边脸肿得老高,胳膊上还有道被拳套蹭破的血痕,t恤被汗水和血渍浸透,看着狼狈又吓人。
顾时砚没理他,拿起毛巾擦着身上的汗。
【咔嚓————————————】
萧烬靠在围绳上,冰袋在脸上胡乱按着:“为了苏景辞?”他不傻,顾时砚这副要吃人的样子,最近自己只发生了那么一点事,他想不出别的理由。绑架苏景辞那事他做得挺隐蔽,没想到还是被顾时砚知道了。啥事都瞒不过他。
顾时砚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侧过脸看他,眼神里的寒意让萧烬莫名一哆嗦:“没有下次。”
萧烬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躺在擂台上,任由烟雾在眼前缭绕:“把苏景辞看紧点,离温燃远些。”温燃那家伙对谁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偏偏对苏景辞格外上心,他看着就心烦。
顾时砚扔过去一瓶矿泉水,瓶身砸在萧烬肚子上:“他俩不可能,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吧。”
萧烬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懒得问。他现在浑身疼得厉害,只想赶紧回家躺平。
“回家再用热毛巾敷会儿,”顾时砚整理着袖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暂时不用来上班了。温氏的对接工作,我会交给苏景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烬满身的伤,补充道:“什么时候伤好了,再回来。要是好不了……”他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没有下次了。
萧烬把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知道了。”
顾时砚没再停留,拿起外套转身离开。健身房的门关上时,萧烬才疼得闷哼出声,他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那袋药品,忽然低笑一声——顾时砚这是又当爹又当妈,打完人还不忘给上药。
第二天一早,苏景辞刚到工位坐下,秘书沈安就敲门进来了:“苏经理,顾董让您去趟办公室。”
苏景辞心里咯噔一下,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他这几天住在温燃家,刻意避开顾时砚,现在被点名,总觉得没好事。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里面空荡荡的没人。
他正纳闷,就看到墙上挂着的65寸显示器突然亮了,画面里赫然是昨天萧烬在健身房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挂着血,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看着触目惊心。
“怎么样?”
身后突然传来顾时砚的声音,苏景辞吓了一跳,猛地回头。顾时砚手里端着杯咖啡,倚在门框上,眼神晦暗不明。
苏景辞盯着屏幕,下意识地皱眉:“啧!啧!啧!肌肉都有点变形了,但还看得下去。”
话音刚落,屏幕“唰”地黑了。顾时砚快步走过来关了显示器,动作快得让苏景辞都没来得及拍照保存——他还挺想以后给温燃看看的。
“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顾时砚忽然问。
苏景辞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里之前被绑架时磕破了,现在已经结痂:“好差不多了。”
顾时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目光太有压迫感,苏景辞莫名有点心虚,赶紧改口:“啊……还有点疼,偶尔会晕。”
顾时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既然没好全,就别住在别人家麻烦别人了。”
苏景辞噎了一下,合着在这儿等着他呢。他撇撇嘴:“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办公室里静得只能听见空调的出风声。顾时砚放下手中的钢笔,指尖在桌面上顿了顿,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苏景辞,语气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那天和苏曼吃饭,是萧烬组织的局。”
苏景辞握着文件夹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只垂着眼帘看自己的鞋尖。
“原本应该是三个人,”顾时砚继续说,目光落在他微颤的眼睫上,“我,萧烬,还有苏曼。媒体拍的时候角度刁钻,断章取义罢了。”
他解释得条理清晰,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冷静,像是在剖析一份数据报告。
苏景辞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哦”了一声。
那声“哦”轻得像羽毛,没带任何情绪,听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甚至听不出他是否在意这件事。
顾时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解释,那些想说明自己和苏曼毫无关系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比起激烈的反应,这种轻飘飘的漠视,反而让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得发慌。
他看着苏景辞依旧低垂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直,显然没打算再多问一句。
“没别的事的话,”苏景辞终于抬起头,把文件夹往他桌上一放,“温氏那边的对接方案我改好了,您过目。”
“中午进来吃饭。”顾时砚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打开了电脑,语气不容置喙。
苏景辞还想拒绝,可看着他那副“你敢说不试试”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转身往外走,心里把顾时砚骂了八百遍——专制独裁,霸权主义!但嘴角是笑的。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顾时砚嘴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点开文件夹,里面存着好几个萧烬被打的视频片段,刚才给苏景辞看的,只是最“温和”的一个。他拿起手机,给沈安发了条信息:“中午准备苏景辞爱吃的菜。”
系统的电子音里带着明显的困惑,甚至有点卡顿:“宿主,你……你怎么做到的?顾时砚那种人,居然会主动解释?而且你就‘哦’了一声,他居然没发火?”
苏景辞正对着电脑屏幕改方案,闻言指尖一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靠在椅背上,转了半圈,慢悠悠地对着空气说:“这有什么难的?”
“怎么不难?”系统的声音更急了,“按照之前的数据分析,他要么会冷处理,要么会用命令的语气让你别多想,主动解释的概率几乎为零!还有你那个‘哦’,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冷淡,换作平时,他早就……”
“早就怎么样?”苏景辞挑眉,“早就扣我工资,还是早就把我调去茶水间?”
系统噎了一下:“……好像都没有。”
“所以啊,”苏景辞重新坐直,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句号,声音里带着点过来人的漫不经心,“对付这种人,就得反着来。”
他顿了顿,侧耳听着办公室外的动静,压低声音:“你以为他解释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我信吗?不,他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点,是怕我真的不在乎。我越平静,他心里越没底。”
系统沉默了半晌,才弱弱地说:“好像……有点道理?”
“不是好像,是就是。”苏景辞敲了下回车键,保存好文档,“孩子,你要学的还很多啊。人心这东西,可比你那些数据复杂多了。”
沈安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问:“顾董找您什么事啊?”
“还能什么事,鸿门宴呗。”苏景辞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有点小开心的。
他不知道的是,顾时砚坐在办公室里,正盯着电脑屏幕上萧烬的惨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在想,下次萧烬要是再敢动苏景辞的主意,就真不是这么简单的“练练”了。顾时砚不想为自己辩解为什么没去救苏景辞,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了就是发生,辩解不过是图自己心里好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