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带着一丝凉意,透过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平安居”小区三栋二单元301室的客厅。
光线柔和地铺在米白色的瓷砖地板上,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混合着廉价香薰与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甜腻腥气。
首先发现异常的是死者的邻居,一位早起晨练的老太太。她声称闻到从门缝里飘出的“怪味儿”,敲门无人应答,担心独居的韦乜芳(死者,52岁,社区着名的“小广播”)出事,便联系了物业和警方。
此刻,这间收拾得过分整洁、甚至显得有些刻板的客厅,已然成为了一个诡异的刑场。
海都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陆珩,正站在客厅中央。
187cm的身高让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了那把束缚着死者的实木餐椅。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便装,肩线平直,一丝不苟,与现场的混乱(一种秩序下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冷静地掠过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死者韦乜芳,被牢牢地绑在了一张厚重的实木餐椅上,椅背对着入户门,仿佛正在等待一场审判。
她的头颅不自然地向后仰着,双眼圆睁,瞳孔因死亡而扩散,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她的嘴巴,成了整个现场最刺眼的焦点——被一种灰白色的、看起来粘度极高的强力胶水,以一种粗暴而精准的方式,从上到下,严丝合缝地完全封死。
胶水甚至溢出唇缘,在她下巴和两侧脸颊皮肤上留下了干涸后如同丑陋伤疤般的痕迹。
窒息导致的面部青紫与胶水的灰白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对比。
然而,真正让人心底发寒的,是她面前的景象。
一张小巧的折叠桌被放在她正前方,桌子上,一个黑色的平板电脑正竖立着。
屏幕亮着,上面清晰地显示着音频播放界面,此刻正循环播放着一段录音:
“……哎哟,你们是没看见,302那个小李,昨晚又是被一个开宝马的男人送回来的,啧啧,车都没停稳就搂搂抱抱……这年头的小姑娘啊,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王阿姨家那个儿子,听说在公司里手脚不干净,被领导抓了个正着,马上就要开除了!他家还藏着掖着,我这不是关心他们嘛……”
录音里的声音,正是死者韦乜芳本人。
那带着市侩、得意和恶意揣测的语调,在这死寂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房间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平板电脑的电源线拖得很长,连接在墙角的插座上,确保这场“审判”能够不知疲倦地持续下去。
“妈的!”
跟在陆珩身后的年轻刑警陈默忍不住低咒一声,娃娃脸上充满了愤怒与不适。
他二十三岁,警校毕业不久,热血未凉,面对如此针对性的、带着强烈羞辱意味的现场,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这凶手也太变态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是……”
“愤怒会影响判断。”
陆珩的声音冷冽地响起,没有任何起伏,像一块冰砸在地面上,瞬间浇熄了陈默翻腾的情绪。他没有回头看陈默,目光依旧锁定在死者身上,
“记住,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杀人犯,是一个自认为在执行‘正义’的疯子。他的逻辑和我们不一样。”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涌,用力点头:“是,陆队!”
陆珩的视线从平板电脑上移开,落在了折叠桌的另一侧。
那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本册子。
A4纸大小,封面是厚重的铜版纸,上面用清晰的宋体字打印着三个字——《罪行录一》。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册子。入手微沉,纸张质感特殊,带着一种奇异的滑腻感。
翻开封面,里面是精心排版的内容,一条条,一列列,清晰地记录了韦乜芳近年来在不同场合、对不同对象散布过的谣言。
时间、地点、对象、谣言内容,甚至还有一些她与别人闲聊时被偷录下的、作为“佐证”的对话片段文字版。
条理清晰,简直像一份经过严格审核的档案。
“收集、整理、归档……最后是审判和执行。”
陆珩合上册子,声音低沉地自语。
他注意到,册子的纸张边缘异常光滑,几乎不会割手,而且靠近了闻,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在香薰味里的甜腻腥气,似乎更加明显了一些。
“陆队,”
现场取证的老法医初步检查完尸体,走过来,眉头紧锁,
“体表无其他明显外伤,捆绑是死后进行的。初步判断,死因是口鼻被强力胶封闭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陆珩微微颔首,表示听到。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却又异常清晰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哟,这么热闹?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众人回头,只见法医中心首席法医苏棠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外罩一件挺括的白色长款无菌服,出现在了门口。
她身高168cm,比例匀称,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张明媚的脸庞。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灵动,此刻正闪烁着专业而专注的光芒。
她没理会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尸体前,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开始从头到脚扫描。
她先看了看那被胶水封死的嘴巴,又看了看死者因窒息而突出的眼球和微微伸出的舌尖(被胶水粘住了一半),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死者自然下垂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的双手上。
“初步判断窒息?”
苏棠蹲下身,凑近死者的面部仔细观察,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强光手电,对着胶水与皮肤粘连的边缘照了照,
“胶水是死后封上的。”
老法医一愣:“死后?可死因……”
“窒息没错,”苏棠站起身,拍了拍手,语气肯定,“但不是因为这坨胶水。这玩意儿,是个幌子,或者说,是凶手的‘行为艺术’的一部分。死者在被封住嘴之前,就已经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呼吸了。”
她指了指死者颈部:“勒痕?没有。颈部骨骼也没问题。”
她又轻轻抬起死者的下巴,示意大家看她的鼻孔,
“鼻腔内部很干净,没有大量吸入胶水的迹象。如果她是被活活闷死的,挣扎会非常剧烈,胶水不可能封得这么‘完美’,周围也不可能这么干净。”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回到那本《罪行录一》上,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和冷意:
“强迫性窒息?过敏反应?还是某种我们还没发现的……更精巧的手段?有意思。”
她看向陆珩,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陆队,这尸体我得带回去,好好‘聊一聊’。表面文章做得越足,底下的真相往往就越脏。”
陆珩对上她的视线,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尽快。”
苏棠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转身对跟着她的助手利落地吩咐:
“拍照,固定证据,尤其是面部和双手的特写。小心点,连人带椅子一起运回去。我怀疑,真正的死因,藏在这些看似明显的表象之下。”
她说完,又瞥了一眼那还在不知疲倦播放着谣言的平板电脑,轻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陆珩的耳朵里:
“用受害者最擅长的方式,让她在死后反复‘陈述’自己的罪状……这凶手,真是个心理扭曲的‘行为艺术家’。”
客厅里,韦乜芳的录音还在循环,那喧嚣的声音,与尸体永恒的寂静,构成了一幅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图景。
而真正的谜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