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t岛西岸,登陆艇的钢铁撞角劈开浪头,溅起的水花在晨光里碎成金粉。
突击队队长周野的战术手套紧攥着个褪色的布包,里面裹着从G9岛暗堡废墟里刨出的军徽——
那枚被弹片划得坑洼的五角星,还沾着秦翊昏迷前渗在舱壁上的血。
爆破组跟我!他吼了一嗓子,作战靴碾过滩头的碎玻璃。
身后二十个士兵像一串绷紧的钢珠,枪托抵着肩,眼睛盯着三百米外那栋挂着褪色旗子的大楼。
楼顶上,伪政府的破招牌在风里晃,金属支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老秦说过,旗子要插在最高处。周野咬着后槽牙,战术刀划开布包。
军徽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那是秦翊太祖父在孟良崮战役里捡的弹片打的,祖父用它换过伤员的药,父亲揣着它守了七天猫耳洞。
此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秦翊总说军徽不是铁,是热的——它正透过手套烫着他的肉。
左侧的火箭筒炸开楼门,硝烟腾起的刹那,周野窜进楼道。
楼梯间的霉味混着焦糊味往鼻子里钻,他踩过满地的文件,突然在转角看见面镜子。
镜中映出他泛红的眼,还有怀里那枚军徽,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撞着防弹衣。
六楼到顶!通讯器里传来队员的喊。
周野抓着栏杆往上冲,作战靴跟敲得台阶咚咚响。
顶楼的风比楼下猛十倍,他踉跄着扑向天台边缘,看见对面三公里外的海滩上,龙国登陆舰的桅杆连成一片钢铁森林,龙旗在每根桅杆顶端猎猎翻卷。
插旗!他吼了一声,单膝跪地。
战术刀在水泥台划出火星,军徽的底座卡进石缝,他用枪托狠狠砸了三下。
金属撞击声惊飞几只海鸟,他抬头时,东边的云已经烧得通红——那是国庆节的朝霞,正从海平线底下涌上来。
现在是清晨六点整,升旗时间到了!阿哲的声音突然炸响在所有战术电台里。
这个曾经被洗了脑的记者,此刻喉结剧烈滚动着,攥着麦克风的手背上青筋凸起,t岛西岸,原伪政府大楼天台,龙国突击队已将四代军人的军徽钉入基石!
周野抬头,看见三架武直从云层里钻出来,机腹下挂着的龙旗足有二十米长。
当旋翼的轰鸣震得天台颤动时,他听见四面八方的喊杀声——
滩涂上的士兵们举着枪吼,登陆舰的水兵们拍着甲板吼,连后方支援的医疗兵都站在救护车顶吼,声音撞在一起,像要把整片海都掀翻。
龙旗展开的刹那,阳光正好穿透云层。
周野眯起眼,看见那抹红比记忆里所有鲜血都要炽烈,比秦翊太祖父墓碑上的五角星更亮。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潜龙7号医疗舱,小豆举着通讯器让他看昏迷的秦翊——
那双手背还插着管子,却在听见G9有后门的指令时,用摩斯码敲出最后一道情报。
画面传回潜龙7号!通讯兵的喊声响在耳边。
周野摸出战术相机拍了张旗照,指尖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补了句语音:秦队,你要的升旗时间,到了。
潜龙7号的医疗舱里,小豆正捏着枚微型龙旗。
旗面是她用秦翊战术背心里层的灰烬布料裁的,针脚密得像被雨水浸过的蛛网。
当周野的画面出现在通讯屏上时,她的睫毛颤了颤,穿针的手却稳得反常——
她要把这面旗缝进秦翊新换的战术背心内层,紧贴着他心脏的位置。
你说过,让她记得你就够了。她轻声说,针尖穿过布料的声音混着监护仪的滴答,但现在,整个国家都记得你。
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的蜂鸣。
小豆的手一抖,针掉在秦翊手背上。
她猛地抬头,看见脑电波监测屏上,原本紊乱的曲线突然拧成了有序的波峰——和半个月前清明闪现时的频率分毫不差。
秦队?她跪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背。
那截曾在昏迷中敲出摩斯码的食指,此刻正微微蜷起,像是要抓住什么。
韩指!
韩指!通讯器里炸开大副的喊,战术链路传来前线画面,秦队脑电波异常!
韩征的作战靴碾过焦土时,裤腿沾了层灰。
他刚把清明计划的训令递给参谋,笔尖在认知战三个字上顿了顿——那是秦翊在G9岛用命换来的结论。
此刻他望着远处飘起的龙旗,喉结动了动,摸出兜里秦翊的服役照。
照片边缘被他摸得发毛,年轻的分队长眉骨上还留着擦伤,笑起来像块淬过火的钢。
传我的话。他把训令拍在临时指挥部的沙盘上,清明计划首批学员,就用秦翊太祖父的战例开训。
参谋记录的手顿了顿,他补充道,告诉他们,真正的武器不是枪炮,是明知会倒下,仍选择前进的心。
东海渔村的祠堂里,老韩踮脚将一顶旧军帽挂在梁上。
帽檐磨得发白,帽徽却擦得锃亮——那是秦翊父亲当年从猫耳洞里带回来的。
村民老张头蹲在门槛上抽旱烟,喷着烟圈问:老韩头,放着城里干休所不去,跑这破祠堂守着?
老韩没回头,手指抚过军帽上的帽钉。
四十年前在西沙,老秦就是用这枚帽钉给他挑过弹片。有些路,得有人一直走着。他说,声音轻得像穿过祠堂瓦缝的风,后面的娃才不会迷。
那晚他梦见自己又回到潜艇舱室,潜望镜里映出三张脸:
太祖父穿着粗布军装,胸口别着红星;祖父裹着带血的绷带,怀里抱着断成两截的步枪;
父亲嚼着干草,军帽上沾着冰碴。
他们身后是无边的海,浪头推着潜艇往东方去,那里的天,正一点点亮起来。
三个月后,南海某康复中心的病房里,晨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秦翊的睫毛被阳光烫得发颤,他动了动仅存视力的左眼,模糊的视野里浮现出一片红色——电视正播放阅兵彩排,画外音在说:今天,我们致敬那些忘了自己名字,却让国家铭记的英雄。
他想说话,喉咙却像塞着烧红的炭。
床头那支改装过的注射笔突然闪了下光——那是小豆在他昏迷时塞进去的,笔身刻着两个小字。
他望着那点反光,突然想起太祖父的红星、祖父的断枪、父亲的干草,还有自己在G9岛暗堡里摸到的后门。
秦先生?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该做复健了。
他没应声,左眼仍固执地望着窗外。
晨雾不知何时漫了进来,笼罩着疗养基地的松林小径。
那里有张轮椅正被推出来,轮椅上的人穿着病号服,后背挺得笔直,面朝东方。
风掠过窗棂,带起床头的战术背心。
内层的微型龙旗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暖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