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照亮中庭时,现场已被闻讯赶来的校方安保人员控制。五名昏迷的“种子”被迅速送往医院,官方解释是“集体食物中毒引发的晕厥”。苏晴利用她残存的教师威信和与校医室的默契,勉强维持住了这个脆弱的谎言。
但三人心中都清楚,这谎言撑不了多久。
周屿的临时实验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他面前并排摆着三块屏幕:一块显示着从图书馆发射器下载的日志数据流,一块是昨晚中庭事件的增强现实录像,另一块则是不断滚动的、关于五名新发现“种子”的初步背景调查结果。
“同步指令的发送源,使用了高级跳板技术,绕了十七个节点,最终指向一个……已经注销的海外服务器。”周屿指着数据流中一段被标记为红色的路径,语气带着罕见的挫败感,“对方很谨慎,没留下任何可追踪的尾巴。”
林见清的视线则停留在第二块屏幕上,反复观看着那五个人在空中整齐划一画出Ψ符号的片段。那种精确到毫秒的同步性,让她心底发寒。
“他们被标记的方式,可能和张薇他们不同。”她按下暂停键,放大那个图书管理员胸口口袋的暗红色痕迹特写,“张薇是通过长期接触信息素笔,那这些人呢?尤其是这个管理员,他看起来不像会使用特定文具的人。”
苏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接话道:“我调阅了这五个人的基本资料。他们分属不同院系、不同岗位,除了都在行政楼区域活动,几乎没有明显交集。共同点……太少了。”
“也许共同点不在他们身上,而在他们接触的环境里。”林见清若有所思,“行政楼……那里有全校的中央空调控制系统,邮件收发室,还有……”
她和周屿的目光瞬间对上,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饮用水系统!”
周屿立刻调出行政楼的内部结构图和供水管网图。“理论上,如果通过中央空调新风系统或饮用水源进行低剂量信息素投放,完全可以实现对特定区域人员的全覆盖标记。”他的手指在供水管网的几个节点上划过,“这些地方有过滤和监测装置,但如果是缓释性的、未被列入常规检测清单的合成信息素……”
“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播种’。”林见清接上,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对方真的有能力污染供水或通风系统,那整个校园……
“需要水质和空气样本。”周屿已经开始准备采样工具,“但官方渠道的检测需要时间,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我有一个更快的方法。”林见清看向苏晴,“苏老师,您能想办法弄到行政楼员工近期的体检报告吗?尤其是血液常规和神经递质水平的数据?如果信息素是通过这些系统进入人体,代谢产物可能会在血液中留下痕迹。”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校医院档案室的负责人欠我个人情……我可以试试。”
两小时后。
苏晴带回了一份加密的电子档案。周屿将其导入分析程序,与正常人群的基线数据进行比对。
结果令人心惊。
五名“种子”的血液中,均检测出微量的、结构异常的有机化合物,与周屿从红色记号笔中分析出的信息素前体物质,在化学式上高度同源。而行政楼其他随机抽取的员工作为对照,体内均未发现此类物质。
“投放是精准的。”周屿得出结论,指着屏幕上高亮的数据差异,“目标筛选机制不明,但投放途径,极大概率是行政楼的内部供水系统。他们只对特定目标‘下药’。”
这意味着,操控者不仅拥有高超的生化技术,还掌握着一套他们尚未理解的“目标识别”方法。
“接下来怎么办?”苏晴感到一阵无力,“我们知道了方法,却不知道他们如何选择目标,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林见清沉默着,再次播放那段中庭录像。突然,她注意到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当那五个人在空中画完Ψ符号,动作停滞、即将瘫倒的前一瞬间,那个图书管理员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嚅动了一下,仿佛无声地念出了一个音节。
她将画面放到最大,降速播放,聚焦于他的唇部。
一次,两次,三次……
凭借在心理咨询中对微表情和唇语的训练,她艰难地辨识着。
那似乎是一个重复的音节。
“……洛……?”
“……洛……”
他在失去意识前,反复无声念着的,是“洛”?
“周屿,查一下所有‘种子’——包括张薇他们三个,的人际关系网、选修课程、或者任何可能共同接触过的,名字里带‘洛’字的人、地点、或者事物!”
周屿的指尖再次在键盘上飞舞,庞大的校园数据库被调动起来,进行交叉比对。
几分钟后,结果弹出。
所有八名已知的“种子”,在过去一个学期内,都曾选修过同一门通识选修课——
《神话与象征:集体无意识探析》
授课教授:洛闻天。
屏幕上,洛闻天教授的照片显得温文尔雅,戴着金丝边眼镜,笑容谦和。他是心理学系的客座教授,学术背景光鲜,声誉良好。
“洛……”林见清看着照片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喃喃道。
线索,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指向了一个具体的人。
但他是主谋?还是另一个被利用的“种子”?或者,只是巧合?
周屿调取了课程录像。画面中,洛闻天教授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讲述荣格的原型理论。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昏昏欲睡的磁性。
周屿将音频信号导入频谱分析仪。
波形图上,除了洛闻天教授清晰的话语音频外,还叠加着一条极其微弱、但持续存在的、几乎不可闻的低频谐波。
这条谐波的频率特征,与楚雅笔记中记载的、用于潜意识引导的特定波段,完全吻合。
他的课,本身就是一种“播种”。
“找到他了。”周屿的声音冰冷。
林见清看着屏幕上那个道貌岸然的学者,心脏沉了下去。如果他们之前的推测正确,洛闻天只是“园丁”,那么,那个提供技术、在幕后操控一切的“播种者”,是否依然还是身在牢狱的陈默?
或者,陈默也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一直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注视着这一切,如同观察另一个……更大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