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夜色中,帽檐压得很低,将面容隐没在阴影里。
冰冷的夜风拂过脸颊,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翻腾的火焰。
刚刚与李建平的短暂会面,信息量巨大,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他。
那个跟在玉兰身后的年轻人,果然是他的儿子!二十多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心脏。
“玉兰...孩子...这么多年,让你们受苦了!等着我,我们很快就能见面。”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夜风中破碎。
这段路,他走得格外沉重。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当年他被陈国华陷害,被家族以“学术交流”的名义逼着出国。
本以为只是暂时的离别,却没想到这个一母同胞的二弟竟狠毒至此,派出杀手千里追杀。
他记得那个雨夜,在异国荒凉的山路上,车辆被逼停,枪声响起。
他拼死跳下悬崖,身体在岩石上撞击,最后侥幸挂在一棵老树的枝桠上,昏死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当地深山里的土着部落所救。
他们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将他捆绑起来。
通过手势和零星的字词,他惊恐地意识到,他们是将他当作了祭品,准备在月圆之夜献祭!
求生的本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仔细观察,在祭典前夜的深夜,用尖锐的石块一点点磨断了手腕上的绳索,趁着守卫打盹的间隙,像一道影子般逃入了密林。
逃亡的日子漫长而艰辛。
他躲过追捕,靠着野果和溪水维生。
在海岸线徘徊多日后,终于找到机会,趁夜色摸黑爬上一艘即将启航的、锈迹斑斑的远洋货轮,躲进了阴暗潮湿的底舱。
然而,几天后,他还是被船上的水手发现了。
凶神恶煞的船老大带着几个人将他拖到甲板上,海风裹挟着咸腥扑打在他脸上。
“偷渡的?想白坐老子的船?”
船老大狞笑着,对手下挥挥手:
“扔海里喂鱼!省得麻烦!”
两个彪形大汉架起他就往船舷边拖。
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求生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挣扎、用尽所有能想到的语言哀求。
“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什么都能干!刷甲板、通管道、清理油污……我什么都肯做!不要工钱,只要给口吃的就行!”
他跪在冰冷湿滑的甲板上,额头抵着地面,承受着周围水手们的嘲笑和唾骂。
那一刻,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活下去的渴望。
船老大眯着眼打量了他半晌,或许觉得留下个免费劳力也不算亏,终于松了口。
“行,算你命大!以后你就是这条船上的狗,老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敢有半点歪心思,直接丢下海!”
他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从此,他成了这艘货轮上最底层的“影子”,没有名字,没有身份。
他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清洗油污遍布的引擎舱,疏通恶臭扑鼻的排污管,在暴风雨中加固缆绳……
经常累到虚脱,吃着最粗糙的食物,还要时刻忍受船员的欺辱和打骂。
货轮在世界各地的简陋港口停靠、装卸货物,周期漫长而不固定,他如同被囚禁在了一个移动的钢铁孤岛上,根本没有机会上岸逃离。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数年。
他随着货轮漂泊了大半个地球,在苦难中磨砺出了极强的生存能力和坚韧的意志。
直到后来,船老大换人,航线变更,在一次靠近东南亚某国的港口停靠时,他才终于抓住一个极其偶然的疏漏,冒着生命危险,再次跳船逃亡。
之后又是多年的隐姓埋名,在异国他乡打黑工,积攒微薄的盘缠,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一切可能的追踪,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舔舐着伤口,耐心地等待和寻找着归国的时机。
这一番颠沛流离,就是整整二十多年。
辗转多年才终于踏上故土。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陈国华!
想到这里,陈明远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如刀。
多年的苦难没有磨灭他的意志,反而将他淬炼得更加锋利。
他停下脚步,望向理工大学的方向,一个绝妙的反击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哼,陈国华啊陈国华,你想要我的研究成果?好,那我就给你!”
陈明远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了,多疑、自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设局。
他可以伪造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研究资料,在其中埋下致命的陷阱。
当陈国华自以为得计、迫不及待地动用家族资源去开发时,就是他自掘坟墓的时刻!
他现在需要做一件事,想办法联系拉拢家族中那些对陈国华不满的元老,以及他在海外暗中积累的人脉。
他要让陈国华众叛亲离,让他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但却是最快、最彻底的解决方式。
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要将陈国华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下定决心后,陈明远加快脚步。
他现在需要两样东西:
一是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开始伪造资料;
二是尽快与李建平再次联系,让他配合演好这出戏,顺便解救他女儿。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暂时还不能去见自己的妻儿,绝对不能暴露,一切计划都必须得在暗中进行。
夜色中,他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积攒了二十年的怒火和决绝,刺向黑暗深处。
这场兄弟阋墙的终局之战,终于要拉开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