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区长，让您见笑了。”陈锋面不改色地转身，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家里有些误会，咱们办公室里谈？”
刘副区长五十岁上下，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目光在撒泼的李金凤和淡定的陈锋之间转了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看来陈厂长是遇到家事困扰了？”
“一点小事，不碍事。”陈锋侧身让开道路，对刚子使了个眼色。刚子立刻会意，上前就要把李金凤母子请出去。
“别碰我！”李金凤一把甩开刚子的手，眼睛却死死盯着刘副区长，“领导，您可得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啊！这个陈锋，他......”
“妈！”林婉秋突然提高声音，脸色苍白却语气坚定，“您要是再闹，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把户口迁出来！”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把李金凤浇了个透心凉。她张着嘴，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陈锋趁机对刘副区长做了个请的手势：“区长，我们厂最近研发了新口味，正好请您指导指导。”
一场危机被巧妙化解。看着陈锋陪同领导走向车间的背影，李金凤腿一软，被林建国扶住。
“妈，现在怎么办？”林建国小声问。
李金凤望着陈锋从容的背影，第一次感到这个女婿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她拿捏的穷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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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送走刘副区长的陈锋回到办公室，对等在那里的岳母和弟弟做了个手势：“进来谈。”
关上门，陈锋直接坐回办公椅，目光平静地看着二人：“现在没有外人，咱们把话说清楚。”
李金凤还想摆架子，但想到刚才在区长面前丢的脸，气势不由得弱了三分：“陈锋，妈也不是非要为难你，但是......”
“没有但是。”陈锋打断她，“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他看向林建国：“你说要来当副总监，那我问你，我们厂现在每天生产多少辣条？主要销往哪些地方？成本怎么控制？”
林建国张口结舌，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陈锋又看向李金凤：“您要一个月五百块赡养费，那您知道现在国营厂的老师傅一个月挣多少？知道我们厂一个月要给工人开多少工资？知道我们要交多少税吗？”
李金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陈锋的声音冷了下来，“就敢张口要副总监，要商品房，要五百块？”
他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翻到一页推到李金凤面前。照片上，林婉秋和朵朵面黄肌瘦，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背景是破旧的出租屋。
“这是去年冬天拍的照片。”陈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那时候婉秋发高烧，朵朵饿得直哭，我去找你们借十块钱看病，你们是怎么说的？”
李金凤看着照片，眼神闪烁。
“你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死活都是你们陈家的事’。”陈锋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当年的话，“建国当时还要动手打我，说我晦气。”
林建国低下头，不敢看陈锋的眼睛。
“现在看我发达了，就想起是一家人了？”陈锋冷笑，“你们配吗？”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窗外的机器声隐约传来，更衬得室内的安静令人窒息。
良久，李金凤才艰难地开口：“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锋坐回椅子上，恢复了平静：“三条路。”
“第一，你们继续闹，我奉陪到底。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刚才刘副区长对我的印象不错，真要闹到政府那里，你们觉得谁会吃亏？”
李金凤打了个寒颤。
“第二，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该给婉秋的赡养费我会按法律规定的给，多一分都没有。”
“第三，”陈锋顿了顿，“按我的规矩来。”
他取出一张纸，刷刷写起来：
“一、林建国可以来厂里上班，但从最基础的岗位做起，一个月基本工资五十块，干得好有奖金，干不好照样开除。”
“二、建国结婚，我可以赞助一百块钱，算是姐夫的贺礼。但要买房，自己挣钱。”
“三、每个月给您三十块赡养费，这是法律规定上限，逢年过节另外表示。”
“四、公司是股份制企业，我和婉秋的财产受法律保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插手经营管理。”
他把纸条推到李金凤面前：“接受，就按这个来。不接受，请自便。”
李金凤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条理分明的条件，内心天人交战。
接受，就意味着她在这个女婿面前彻底失去了长辈的威严。
不接受，她可能真的什么都得不到。
想到刚才刘副区长对陈锋的欣赏，想到这个厂子的规模，想到未来可能得到的好处......
“妈......”林建国小声叫道，眼睛里却闪着光——一个月五十块，这可比他打零工挣得多多了！
李金凤长叹一口气，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就......就按你说的办吧。”
陈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但眼神依旧锐利：“既然同意了，就要守规矩。特别是建国，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到厂里报到，迟到一分钟，就不用来了。”
“一定一定！”林建国连忙保证。
看着母子二人唯唯诺诺地离开办公室，陈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果然，门外很快传来李金凤压低的声音：“傻儿子，你先委屈干着，等站稳脚跟再说。妈还有办法......”
陈锋走到窗边，看着岳母和弟弟离开的背影，眼神深邃。他清楚这场博弈远未结束，而更让他担心的是——以林建国好吃懒做的性子，明天真的能准时来上班吗？如果不能，又会在厂里掀起怎样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