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青禾走进来,躬身行礼:“大小姐,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来了,说老太太请您立刻去荣安堂,说是有要事商议。”
姜临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该来的总会来。
她对着青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上锦盒,随后整理了一下裙摆,语气平静:“走吧,我们去荣安堂,会会她们。”
荣安堂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正上方的太师椅上,老太太穿着一身深紫色绣团花的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赤金镶翡翠的簪子固定着。
她脸色严肃,眉头紧紧皱着,手中的佛珠串被捻得飞快,显然正在气头上。
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二夫人李秋莲。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绣海棠的褙子,眼眶红红的,手里拿着一块帕子,时不时擦拭一下眼角,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雪薇站在李秋莲身边,穿着一身粉色罗裙,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为姜临月担心,可仔细看,就能发现她嘴角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除此之外,将军府的大管家、各房的管事嬷嬷,还有姜临月的三婶冯竹也都在场,显然是老太太特意叫来的,想让她们做个见证。
姜临月和青禾青萝走进堂内,脚步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她对着老太太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孙女姜临月,参见祖母。
不知祖母今日急着叫孙女来,有什么要事?”
老太太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语气带着几分严厉:“临月,你可知府里最近在传什么?
你给我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和一个落魄书生有私情,还给他送银子、送食盒?”
姜临月抬起头,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慌乱:“祖母,孙女知道外面在传什么。
只是那些都是谣言,是有人故意编造出来毁孙女名声的。
孙女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未做过任何有损将军府名声、有违妇德的事。”
“身正不怕影子斜?”李秋莲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尖锐,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临月,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说这件事,厨房的张妈更是亲眼看到你在城外的茶馆和那书生见面,还给他送银子!
难道大家都在撒谎?你是将军府的嫡女,是要嫁给王公贵族的,怎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事?
这要是传出去,不仅你的名声毁了,连将军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将军要是知道了,定会气坏身子的!”
她说着,又开始抹眼泪,声音哽咽:“老太太,您看看,这可怎么办啊?
临月可是咱们将军府的嫡女,要是真出了这种事,以后谁还敢娶她?
咱们将军府的姑娘,可不能落得这样的下场啊!”
姜雪薇也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和“急切”:“姐姐,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或者是那书生胁迫你,你就跟祖母和母亲说,我们定会帮你的!
可你怎能和一个落魄书生来往呢?那书生一无所有,怎么配得上你?
这要是让父亲和祖母伤心,可就不好了。”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扮演“忧心忡忡的长辈”,一个扮演“关心姐姐的妹妹”,句句都在将“私情”的罪名往姜临月身上扣。
堂内的管家和管事嬷嬷们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姜临月的眼神带着几分质疑和探究。
毕竟“眼见为实”,张妈是老太太身边信任的人,她说的话,大家难免会信几分。
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难看,手中的佛珠串捻得更快了:“临月,她们说的是真的吗?张妈亲眼看到你和那书生见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给我说实话!”
姜临月没有急于辩解,反而平静地看向李秋莲和姜雪薇,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压迫感:“二婶和三妹妹一口咬定我和书生有私情,不知可有确凿的证据?
是看到我和那书生有亲密举动,还是有我写给那书生的书信,或是有其他人能证明我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
张妈说看到我给那书生送银子,那不知张妈看到的是多少银子?
是碎银还是整锭?那书生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年纪多大?
二婶和三妹妹既然这么肯定,想必知道这些细节吧?”
李秋莲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
她只让张妈编造“看到送银子”的谎言,却没让张妈记下这些细节。
她强装镇定,语气生硬:“张妈只是个下人,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她只要看到你和那书生见面、给银子,就说明你们之间有问题!
你何必在这些细节上纠缠,不如老实承认,或许祖母还能从轻发落!”
“细节?”姜临月冷笑一声,语气陡然变冷,“二婶说的‘细节’,却是证明我清白的关键!张妈连基本的细节都说不清楚,凭什么断定我和那书生有私情?
难道就因为她是二婶院里的人,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二婶和三妹妹故意安排张妈造谣,想毁了我的名声,让我在将军府无法立足?”
最后一句话,她特意提高了音量,语气带着一丝质问,让李秋莲瞬间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再也说不出话来。
姜雪薇也慌了,连忙上前一步,对着老太太躬身道:“祖母,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呢?
母亲和我怎么会故意造谣毁姐姐的名声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姐姐定是误会了,说不定是张妈看错了人,把别人当成姐姐了呢!”
“误会?”姜临月对着晚翠递了个眼色,晚翠立刻上前,将手中的紫檀木锦盒放在老太太面前的桌上。
姜临月打开锦盒,将里面的账目单、证词和凭证一一取出,递给老太太:“祖母,您看看这些,就知道是不是误会了。
这是二婶这些年在外面放印子钱的账目,上面详细记录了借贷人的姓名、借贷金额、利息和还款日期,每一笔都盖了二婶的私章。这些是借贷人的证词,他们因为还不起高额利息,有的家破人亡,有的卖儿卖女,还有人被逼得自尽。
这张是二婶挪用将军府公款的凭证,她借着管理府中采买的名义,每月多报几百两银子,把公款拿出去放印子钱,谋取私利。
三妹妹从去年开始就帮着二婶记账、收账,这些账目上还有她的字迹,祖母您可以仔细看看。”
老太太接过账目单和证词,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
越看,她的脸色越沉,双手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当看到王秀才一家的证词时,她猛地一拍桌子,语气带着滔天怒火:“李秋莲!你好大的胆子!
你竟敢借着将军府的名头放印子钱,逼死百姓,还挪用公款!
你可知这要是传出去,将军府会落得什么名声?皇上要是知道了,定会降罪于我们姜家!你这是要毁了整个将军府啊!”
李秋莲脸色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爬到老太太脚边,紧紧抓住老太太的裙摆,声音带着哭腔:“老太太,我没有!这是姜临月伪造的证据,她是想陷害我!您千万别信她的话!
那些账目和证词都是假的,是她找人伪造的!”
“伪造?”姜临月拿起一枚红色的私章,放在老太太面前,“这是二婶管理府中账目时用的私章,府里的管事嬷嬷都认识。
账目中的每一笔记录都盖了您的私章,难道这也是伪造的?
还有,我已经让人去请那几个借贷人了,他们现在就在荣安堂外,要不要让他们进来,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您是怎么逼他们还债的?说说王秀才的女儿是怎么被您卖到青楼的?”
“不要!不要让他们进来!”李秋莲听到“借贷人”三个字,彻底崩溃了,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她知道,一旦借贷人进来对质,她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戳穿,到时候等待她的,只会是更严厉的惩罚。
姜雪薇也吓得脸色苍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祖母,我不知道母亲做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那些账目上的字迹不是我的,是姜临月模仿我的字迹写的!祖母,您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老太太看着姜雪薇,眼神冰冷,“你当我老糊涂了吗?你的字迹我从小看到大,怎么会认错?临月性子沉稳,从不屑于做模仿别人字迹这种事!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蛇蝎心肠,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连将军府的名声和百姓的性命都不顾!”
她对着门外的管家厉声吩咐:“来人!把李秋莲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给她送水送食!
姜雪薇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每日抄写《女诫》一百遍,抄不够不许吃饭!另外,把厨房的张妈杖责二十,赶出将军府,永远不许再踏入将军府半步!谁再敢私下议论大小姐的名声,或者传播二房的事,一律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