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康亲王府所在的静街,转入稍显喧闹的市井主道。已是申时末,天色向晚,街边店铺陆续点亮灯笼,映出往来行人模糊的身影。
苏晚晚并未放松警惕,反而因环境的改变而更加警觉。闹市虽可提供一定掩护,但也更容易制造混乱和意外。她指尖扣住三枚淬了麻药的银针,耳廓微动,仔细分辨着车外的每一声响动——车轮碾过青石板的碌碌声、商贩的叫卖、孩童的嬉笑、更夫巡夜的梆子声……以及,那些隐藏在寻常市井噪音之下,极轻微且不协调的脚步声。
来了。
她心中默数,至少有八人,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悄然逼近,步伐轻盈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好手。康亲王果然不肯善罢甘休,府内栽赃不成,便要硬抢!
“巴图。”苏晚晚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驾车的心腹侍卫耳中。
“大人,属下在。”巴图的声音沉稳,带着塞外人特有的粗粝,“前后有尾巴,左右屋顶也有人。来者不善。”
“嗯。尽量往人多、灯亮处走,拖延时间。怡亲王的人应该就在附近。”苏晚晚冷静吩咐,同时将一颗能短时间内激发潜能的药丸含在舌下,并未吞服。这是她根据陈实功笔记中的古方改良而成,以备不时之需,副作用不小,非生死关头不用。
“明白!”
巴图一抖缰绳,马车速度稍提,灵活地拐入一条更为宽敞、酒楼林立的街道。然而,对方显然也预料到他们的意图。
“咻!咻咻!”
数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并非射向马车,而是精准地打灭了街道两旁几家店铺悬挂的灯笼!刹那间,整段街道暗了下去,仅余远处零星的光点和天上朦胧的月色,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几乎在光线暗下的同一瞬,四条黑影如鬼魅般自两侧屋檐扑下,直取马车车厢!另有四人从前后方持刀逼近,封死了去路。
“保护大人!”巴图怒吼一声,猛地一勒缰绳,马车骤然停住,他同时抽出腰刀,迎向从前方攻来的两人,刀光霍霍,竟是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车厢两侧,黑影手中的兵刃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他们配合默契,一人挥刀劈向车窗,另一人则直接撞向车厢壁,企图强行破入。
苏晚晚在马车停住的瞬间,身体便已顺势伏低。感受到左侧车厢壁传来的猛烈撞击,她手腕一翻,早已准备好的银针透过车厢木板的缝隙疾射而出!
“呃!”
一声闷哼,左侧那试图破壁的黑衣人动作一滞,只觉得脖颈一麻,半边身子瞬间失去知觉,“噗通”栽倒在地。另一人见同伴莫名倒下,心中一凛,攻势不免一缓。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苏晚晚已一脚踹开车门,身影如狸猫般掠出,并非逃跑,而是主动迎向了右侧攻来的黑衣人!她深知困守车厢只有死路一条,必须利用混乱争取空间和时间。
那黑衣人见目标竟主动冲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狠厉,毒刀直劈苏晚晚面门!苏晚晚不闪不避,仿佛被吓呆了一般,直到刀锋及体的前一瞬,她身体才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拧,毒刀擦着她的衣襟落下。同时,她左手看似慌乱地一扬,一股无色无味的粉末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黑衣人只觉一股异香入鼻,头脑微微一晕,动作再次慢了半分。苏晚晚右手银针已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他持刀手腕的穴道!
“当啷!”毒刀落地。
苏晚晚毫不恋战,脚尖一点,向旁边灯火尚存的“悦来酒楼”门口退去。那里人多,或许能让对方有所顾忌。
然而,这些黑衣人显然都是死士,根本不顾及旁人。剩余六人(包括与巴图缠斗的两人)立刻舍弃原有目标,齐齐向苏晚晚扑来!巴图虽奋力砍伤一人,但也被另一人死死缠住。
五名黑衣人,五把淬毒兵刃,从不同角度封死了苏晚晚所有退路!杀机凛冽,避无可避!
苏晚晚心头一沉,舌下的药丸几乎要咽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道赤红色的烟花信号尖啸着划破夜空,在众人头顶轰然炸响!将昏暗的街道映照得一片血红!
是怡亲王府的信号箭!胤祥的人到了!
几乎在信号炸响的同时,街道两端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之声!
“奉怡亲王令!捉拿匪徒!保护苏大人!”一声洪亮的怒吼震彻长街。
黑衣人们动作一僵,眼中闪过惊惶。为首一人厉喝:“任务变更!抢她身上的东西!尤其是石头!”
他们不再试图活捉或杀死苏晚晚,而是如同疯狗般扑上来,目标明确地抓向她腰间悬挂的锦囊(内装常用药物和银针)和怀中(那里放着陈实功的笔记和用软布包裹的镇魂石)!
苏晚晚奋力闪躲,银针连发,又放倒一人。但对方人数占优,且完全不顾自身伤亡,一人拼着硬受她一针,死死抱住了她的左腿,另一人的手已抓向她的胸口!
“放肆!”
一声暴喝如惊雷般炸响!一道玄色身影如大鹏般自悦来酒楼二楼窗口掠下,剑光如匹练,寒气森森!只一剑,那抓向苏晚晚胸口的黑衣人手臂齐肩而断,鲜血喷溅!
来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正是胤祥麾下第一高手,御前带刀侍卫统领,赫舍里·容钦(虚构人物,贴合历史背景的满洲贵族姓氏)!他身后,十余名精锐侍卫如狼似虎地加入战团,瞬间将剩余的黑衣人分割包围。
局势瞬间逆转。
抱住苏晚晚腿的黑衣人见事不可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毒,张口便欲咬向她腿侧,齿间隐约可见毒囊!
苏晚晚反应极快,另一只脚狠狠踢向他下颌!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黑衣人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容钦一剑结果了断臂黑衣人,来到苏晚晚身边,单膝跪地:“末将救援来迟,让苏大人受惊了!”
“容统领请起,来得正好。”苏晚晚喘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稳住身形。她迅速扫视战场,巴图已解决对手,正与侍卫们一同清剿残余黑衣死士。这些死士见逃生无望,竟纷纷咬碎毒囊或自刎,转眼间便全部殒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清理现场,检查尸体,看看有无线索。”容钦沉声下令,随即对苏晚晚道,“苏大人,此地不宜久留,王爷在府中等候,请随末将移步。”
苏晚晚点头,她确实需要立刻见到胤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尸体,她心中并无太多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冰寒。康亲王(或者说他背后的“暗夜之眼”)为了得到镇魂石,已然不惜在京城腹地、天子脚下发动如此规模的袭杀,其猖狂与急切,可见一斑。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笔记和镇魂石安然无恙。方才那黑衣人头领临死前的呼喊,明确指向了“石头”。他们果然是为这个而来。
登上容钦备好的另一辆马车前,苏晚晚回头看了一眼康亲王府的方向。夜色深沉,那座巍峨的府邸如同蛰伏的巨兽。
鸿门宴只是开场,长街血战亦非终局。
这场围绕医道、权谋与跨越时空秘密的博弈,随着“镇魂石”的暴露,已然进入了更凶险、更直白的阶段。她需要尽快与胤祥商议对策,康亲王这条毒蛇,必须尽快斩除!
马车启动,向着怡亲王府疾驰而去。车外,容钦亲自护卫,神色凝重。今夜之事,绝非偶然,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紫禁城上空酝酿。而风暴的中心,正是这位医术通神、屡次搅动朝局的女太医——苏晚晚。